第3章 回府

百景玉见唤不醒中山装,抬头朝玉天仙看去,一双清澈的眸子,向对方投去求助的目光。玉天仙微微一笑,从身旁一个女子手中接过酒壶,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轻轻捏着手帕,扭动细细的腰肢,整个人如风摆杨柳般来到百景玉面前,先是往书生的脸上看了一眼,见对方满脸的真诚以及那眸子里透出来的质朴,她的心忍不住猛烈地颤动了起来。作为洛阳安仁里妓院名头最响的妓女,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唯独没有遇见过如此至真至纯的男人。

“让我来!”玉天仙嫣然一笑,似乎是在掩盖内心的激荡,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朝着中山装的脸上,用力喷了出来。

中山装一个激灵,浑身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看百景玉,然后一双目光便如钉子一样,钉在了玉天仙的脸上、身上,微微摇了脑袋,脸上带了几分坏坏的神情,叹道:“好一个天生尤物!”

玉天仙被男人调戏,本来是家常便饭,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从来都没有觉得什么,但这一次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竟然脸红了,而且是那种女人特有的因为羞怯而脸红。要知道,在这世界上,能让妓女脸红的事情并不多,而能让妓女脸红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扭头看了一眼有些愣愣的百景玉,手提了酒壶,转头背对了众人,假装去看洛河上的风景了。

“你怎么样?”百景玉看着中山装,关切地问道。

“是你救了我——”中山装回忆着自己落水的经过,以及被人救起的情形,感激地对百景玉说道,“多谢仁兄!”话刚说完,他便“阿嚏”“阿嚏”“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跟着鼻孔中流出了鼻涕,应该是刚才在冷水中泡了一阵,受了风寒。

眼看着另外两个被救上来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百景玉忙让百安叫了两辆黄包车,自己坐了一辆,另一辆让中山装坐了,朝着洛阳东门建春门而去。临走时,他还不忘朝玉天仙挥了挥手,诚挚地说道:“姑娘有仁者之心,将来必得善报!”

玉天仙听了男人的话,心里竟忍不住地喜欢起来,觉得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这个信球是谁呀?!”花船上一个女人问另外一个女人道。

“这个龟孙你都不认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显得很是惊讶,玉天仙也不自觉地扭过脑袋,要倾听一下对方的来历。

“他就是洛阳城顶顶有名的大才子——洛阳县前任县长百县长家的公子——百景玉呀!”女人说起百景玉,语气中满是夸赞之情,“哎——你知道吗,我听说他还没有婚配哩!不知道哪个女人有福,会嫁了给他!”

“看把你兴奋的,好像他要娶的女人是你一样!”另一个女人笑着说道。

玉天仙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原来他还没有婚配呀!这么说来,自然是每一个没有婚配的女人都有份儿了。

百景玉要带中山装回自己家,目前他是一家之主,那么大一个百府,没住几个人,他见中山装和自己年龄相仿,如今又受了风寒,正好接到自己家里,既便于对方养病,又能给自己找个伴儿。

“百安,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回去,让厨房准备好热汤!”百景玉看了一眼另外一辆黄包车上,迷迷糊糊的中山装,立马对仆人下了命令。

“少爷,姜汤吗?”百安领了任务,却在心里直犯嘀咕。洛阳有喝汤的传统,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家里府上,各种汤类食品数不胜数,什么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豆腐汤、双肠汤、肚丝汤,等等,应有尽有。因此,主人只是说了热汤,仆人却不明白要准备什么汤好。

“仁兄!我听说洛阳汤的种类很多,随便哪一种都行。”中山装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百景玉说道。

“那就牛肉汤吧!”百景玉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中山装方方正正的脸庞,接着对百安说道,“这样吧,你到后院摆上汤锅,再备些酒菜,我和这位兄台喝上几杯,驱驱寒气。”

百景玉正说着话,不想黄包车一个摇摆,差点儿把他从车上甩下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在南大街上遇到的女学生。

“日你娘,你没长眼睛呀!?”车夫厉声骂道,等看清了是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学生,再加上两人长得清新脱俗,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女子,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口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走路小心着些哩!”回过头来,车夫看了百景玉一样,只见这个书生望着鹅蛋脸的美女学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似乎是痴了。

很快,几个身穿蓝色长衫,满脸凶相的人冲上来,将两个女学生围了起来。看样子,她们随时都有被抓走的可能。

“放肆!”百景玉见状,喝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为什么抓人呀?!”

领头的蓝衣人乜斜了百景玉一眼,见黄包车上的青年衣着华丽,似乎是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于是脸上假笑着,不阴不阳地说道:“蓝衣社抓人不需要理由,您最好别管!”

“本少爷不管你们什么蓝衣社黑衣社,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是不应该!”百景玉见了楚楚可怜的鹅蛋脸姑娘,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子英雄保护美人的欲望,顿时一改平常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变成了一个满身正气的大丈夫。

百安见对方人多,且都是些面目狰狞的恶徒,更为重要的是,蓝衣社是国民党的特务机构,据说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粘杆处,说杀人就杀人,可不是好惹的,于是忙赔了笑脸对蓝衣人说道:“各位大哥,我家少爷是百县长的公子,请你们行个方便,放了这两个姑娘吧!”

鹅蛋脸听了百景玉的背景,本来有些惊恐的面庞上,霎时闪过一道怪异的表情,手拉了身旁的女学生,躲在了百景玉的黄包车后面。

“洛阳是国民的洛阳,容不得你等胡来!”百景玉白了书童一眼,怪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方面父亲早在几年前就不是县长了,另一方面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再搬出来作挡箭牌,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几个蓝衣社的人听说是百县长的公子,都脸上带了几分恭敬的神情,其中领头的人对着百景玉一拱手,带了些客气地说道:“原来是百公子,失敬失敬!公子是前百县长的公子,又是名满河洛的大才子,一定知道我们蓝衣社办事,都是为了国家民族,快快闪开!”

“胡扯!他们见我家小姐漂亮,就要强抢民女!”鹅蛋脸身旁的女学生愤愤地嚷道。

蓝衣社的人听了女学生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领头的人对着百景玉说道:“百公子,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抓捕奸细,请你不要阻拦。”

“你们也知道国难当头?!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国难当头,便是这两个女子的罪过吗?!何况,我看她们的年纪,也就十八九岁,况且是在校的学生,能是什么奸细?!”

“我们说是奸细,就是奸细!”蓝衣社中一人手提了提蓝色的长衫下摆,走上前来,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们几个混蛋!”百安见对方开始逐渐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便大声呵斥道,“且不说我百家在洛阳城的地位,就是我家少爷和目前洛阳城防司令武军长,也还有几分交情——”

这时,中山装可能在另一辆黄包车上等得着急,抬起头来朝蓝衣社人看了一眼,蓝衣社的人也看到了他,脸色很快一变,一群人竟扭头悄无声息地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