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住百景玉,逯氿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行动。镇嵩军只是一支地方队伍,居然胆敢在军统头上动土,除了找死,没有别的结果!
军统洛阳站的一个小房间内,逯氿的脸上阴晴不定,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手枪,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枪口对准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中的主要部分正是嵩山。
“镇嵩军今天动了老子,老子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他们以后就会有恃无恐!就会变本加厉!”军统洛阳站站长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们会以为军统只是一群蚂蚁,想要什么时候踩死便可什么时候踩死!”
“请长官明示,我们现在就去反戈一击,让龟孙镇嵩军吃不了兜着走!”宋白铁青着脸,逯长官回河南府中学堂转了一圈儿,又和百景玉到安仁里喝了一回杜康酒,回来竟变得如此神经兴奋。他不知道的是,百景玉和逯氿谈到了王侯将相、英雄豪杰,讲到了北邙山、洛水,这一切在不知不觉间激发了逯氿的英雄情怀,作为洛阳军统站站长,手里握的有枪,怎么能被人玩弄于鼓掌呢?
“日你娘!”逯氿骂道,“谁来惹我,我去干谁!”
“只是——”宋白正陪着长官一起发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说道。
逯氿转过脸来,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颊正对着行动队队长,一双眼睛雄赳赳地目视着对方,逼得宋白低下头来,不敢直视。
“说!”逯长官命令道。
“只是镇嵩军一部目前正在中条山布防,似乎肩负着阻击日军的任务。”宋白提出的疑问,是一个大问题。抗击日本鬼子入侵是国家民族的头等大事,在这件事情面前,其余的事情是不是该放一放?或者应该不应该为这件事发难,即使就此反戈一击,如何反击,从哪里反击,这都是一个全新的问题。
“龟孙既然在中条山布防,却还有心思拿老子开涮?!”逯氿不以为然地说道,“抗日的是英雄好汉,可他娘的跟老子玩阴的,就该让他尝尝滋味!”说到这里,他闭了一只眼睛,将枪口对准字画中的嵩山,嘴里“嘭”地一声,在他的心中,已经放出了一枪,是对镇嵩军放出的一枪。
“是!是!是!”宋白在蓝衣社培训班以及后来的军统培训班里学到的理念只有几个字——“捍卫党国、服从领袖”。如今领袖没有在身边,作为上峰的逯长官就是事实上的“领袖”,他必须无条件服从于他。
“可是我们怎么对付镇嵩军呢?”宋白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于行动队队长来说,如果没有一个明确具体的行动方案,是无法开展行动的。
“他们敢抓老子,你们就去抓他们的人,管事的,能抓的,先给老子抓来,一顿严刑拷打,让他们求着咱们来赎人!”逯氿想都没想,也就是这些对付敌人的手段,连脑子都不用过,直接就说了出来。
宋白从来没见过逯长官如此的癫狂模样,心里也知道他此次被镇嵩军抓去心里憋屈,于是不敢多说什么,立正站好接受了命令。
洛阳城十字街路口,宋白遇到了被一群巡警簇拥着的马县长。他刚要上前打个招呼,马县长先开了口道:“贤侄呀!”
“马县长好!”宋白上前几步,站在了马县长的前面。巡警们认识宋白,也知道巡警和军统比起来,差着好几个档次,于是纷纷点头哈腰地问好。
宋白看也没看巡警们一眼,而是问马县长道:“马县长忙着公务?”
“贤侄呀!”马县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身为一城之父母官,心里当然要时刻装着一城百姓的安危和生计,你这又是忙什么呀?!”
“我——我没事,去城西转转。”宋白突然被人一问,有点不知所措,说话就有些结巴。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镇嵩军怎么了?我还是你们武军长三姨太娘家一个村子的呢,论起辈分,三姨太管我叫小姑,武军长当然也该叫我一声‘小姑’哩!”
“哎——我说——我就买你几斤驴肉,你跟我扯那么远干什么?”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蛮横。
巡警们早见惯了镇嵩军欺侮老百姓,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不仅当作没看见,甚至就认为根本没有发生过。马县长立在街头,也是直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白朝马县长邪魅一笑,不动声色地来到一个卖驴肉的店面前,只见一个穿着军官服饰的男人,身旁跟了两个小兵,正在抬着一大块驴肉,准备往汽车上装。一个略有姿色的女人立在中间拦阻,肉铺里一个膀大腰圆、一身油腻的男人正愁容满面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日你娘!想要拦镇嵩军的路!?”军官一脸坏笑地看着女人,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不规矩地摁在了女人的身上,而且是上身的某个重要部位上,店铺里的男人瞪大了眼睛,急得脑门儿直冒汗,可恨自己手里拿的是切肉刀,人家腰里却插着手枪,更慑于镇嵩军一贯的蛮横霸道,而不敢多说一句话。
马县长和巡警们已经若无其事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就好像一切仍是平静安详,并没有这档子事情一样。
女人脸上带着笑容,一只手伸出来格挡开了那只咸猪手,撒娇道:“我说军爷,我们是小本买卖,您看——就看在我是武军长小姑的份儿上,能不能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停吗?!”军官猥琐地笑着,咸猪手却公然行动着,没有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骚娘们儿,不停!不停!就依你!”肉铺前汉子的手紧紧攥着切肉刀,眼中饱含泪水,铺子下面躲藏着两个五六岁的幼儿,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他早把刀子插到那军官的肚子里了。
“你龟孙!”女人有些生气,用力格挡男人的手臂,却总是不能成功,气得咬牙切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一双手还要阻拦强占自己驴肉的两个士兵。
军官嬉笑着,像是玩弄一个宠物一样,咸猪手肆无忌惮地在女人身上占便宜,要知道这里可是光天化日下的洛阳城,现在正是街上人流量大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看见是穿着军装的人,就跟见了瘟神一样,远远地避让开来。镇嵩军自清末以来,横行河南、陕西两省,军纪败坏,比土匪还土匪,老百姓早被他们祸害得苦不堪言了。
“日你娘!”宋白冷哼一声,来到军官面前,大骂道,“你个㞗孩子,是谁家的龟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敢当街调戏妇女?!”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士兵刚才还朝着女人扮鬼脸,如今恶狠狠地对着宋白道,“这是我们镇嵩军的李副官,镇嵩军你们也敢惹吗?!”
“镇嵩军武军长如今正在中条山阻击日军,是堂堂正正的民族英雄,你们几个败类,公然调戏妇女、强占财务也就罢了,竟还要出卖武军长的——的军事部署——给日本鬼子!”宋白是军统的老人手,出卖别人、随口安置罪名简直信口就来,随时随地就给镇嵩军的军官来了一个出卖镇嵩军、甘当叛国贼的罪名。
“你胡说——胡说什么?”李副官猛地遇到一个敢于挑战镇嵩军权威的人,心里已然惊讶万分,又被人污蔑了天大的罪名,一时竟然慌了神。
“证据确凿,还敢抵赖吗?!”宋白不容分说,厉声喝道,“都给老子拿下!”李副官和两个士兵还没搞明白对方是哪路大神,已经被捆绑了起来。
驴肉店铺的男人冲出来,将受了委屈的女人揽入怀里,两个小孩子从肉铺下跑出来,抱住了爹娘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