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品酒赏花喝汤

“两位姑娘!”此时百景玉的心情是忐忑的,两个女学生中的一个倒没有什么,另一个却令他心跳无缘无故地加速跳动起来。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使自己显得正常一些,他的嘴里说着话,心里却在不住地想其他的事物,比如说汤显祖在《牡丹亭》里的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错!就是这句话!”他在心里兴奋地叫着,鹅蛋脸的女子,正是给了他这样的感觉,让他心中有了难以名状的冲动。

“你就是浪荡公子百景玉?!”鹅蛋脸身旁的女学生,憋着笑脸,张口问道。

“你——你怎么说话呢!”不等百景玉开口,百安在一旁说道。

“别理他,咱们走!”鹅蛋脸一手拉了同伴的手,扭头朝黄包车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两位姑娘,这位百公子救了你二位,还不知道芳名如何称呼?”中山装挤着眼睛,用吊儿郎当的声音,对着女学生的背影说道。

“我叫赵粉!”鹅蛋脸的同伴扭转脑袋,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上说出了一个名字,当她要说出鹅蛋脸的名字时,被对方用力拉扯了手臂制止了。

“这两个女学生真是无礼!”中山装悻悻地说道,“百公子出手相救,反被他们奚落,还连个名字也不说,真是岂有此理!”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被百景玉所救,于是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在下逯氿有礼了!”

“逯兄不必客气。”百景玉见两个女子走远,心中怅然若有所失,转过脸来应付了逯氿,跌入了黄包车中,再也不说一句话。他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鹅蛋脸的女子,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脑海中肆无忌惮地盘桓着,时而如洛河水涨,时而如龙门起雾,简直是云里雾里、朦朦胧胧中都是她了。

“百兄——百兄!”逯氿用力裹了裹身上的中山装,哆嗦了一下,探头来看百景玉,见对方好像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这并不能抑制自己想要说话的冲动,“刚才那两个女学生,有点儿味道,鹅蛋脸的女子,端庄大气,蕙质兰心,似乎是个当妻子的好材料。”

听对方夸赞起了鹅蛋脸,百景玉顿时来了兴致,平静的脸上微微一笑,附和道:“逯兄好眼力!那个女子神采素雅,应该是个好伴侣!”

百安在一旁插嘴道:“少爷,您可别再评论了,刚才那个叫什么‘赵粉’的女学生,还骂您是浪荡公子呢!”

正在这时,逯氿说道:“比之花船上那个姑娘,都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只是一个可以满足身体需要,一个却可以在家里当太太呢。”此人年龄与百景玉相仿,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人却有独到之处,花船上的妓女玉天仙固然貌若天仙,但满足一下生理需求可以,哪个家庭愿意将她娶回家去;鹅蛋脸的女学生则不然,仅仅是那身天蓝色的学生制服穿在身上,已经给人未来当家太太的幻想了。

两个拉黄包车的车夫对望一眼,相互神秘一笑,两人对车上两个公子的言语都似乎有些同感,面对漂亮的女子,男人心中都不免有些自己的想法。

很快,车到了百府。百景玉手拉了逯氿进门,百安早一路小跑,到厨房安排布置去了。

百景玉先是让逯氿换了自己的干净衣衫,湿透了的中山装则由丫鬟拿去浣洗。换完了衣服,百景玉在前,逯氿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客厅右侧的廊道,经过二进院子,再穿过廊道,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后院里。这是百家的老宅,后院原本也住了人,只是百家人丁不旺,渐渐的就空闲下来,成了一个后花园了。

“百兄,此处也有如此漂亮的牡丹!”逯氿看着后花园里一蓬蓬盛开的五颜六色的牡丹,忍不住赞叹道,“人都说洛阳牡丹甲天下,果不其然!”

百景玉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不怎么在乎地说道:“逯兄心里又想起玉天仙和那女学生了吧!?”

“百兄见笑,洛阳的女人美,牡丹也美,洛阳牡丹与洛阳女人交相辉映,很难让人不见此而念彼嘛。”逯氿笑嘻嘻地说着话,一双鼻孔却开始用力地吸着气,一双眼睛望着不远处一个亭子下,桌子旁支起了一口简易而不失雅致的铁锅,铁锅上热气腾腾,似乎正在蒸煮着什么,桌子上放了四盘下酒的菜,一坛酒端端正正地放在中间。吸气的同时,他还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逯兄受了风寒,快来喝碗热汤,驱驱寒气。”百景玉作了一个请的动手。

逯氿走到亭子前,见一侧的柱子上写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另一侧则写着“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亭子的正上方是“牡丹亭”三个字。

“好好好!身处牡丹亭,眼观牡丹花,妙哉妙哉!”逯氿嘴里赞叹着,率先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百景玉看了看铁锅,知道应该还不到火候,于是对逯氿说道:“来,逯兄,先喝上一杯酒。”

逯氿喝了一口,立马感觉一条火龙从喉咙奔驰而下,直达肚腹,既是一种说不出的体验,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感。

“怎么样?身上舒服一些没有?”百景玉关切地看着对方,百安在一旁用力拉动风箱,吹得铁锅下面火焰高涨,四周一股子浓浓的牛肉味道越来越浓。

“百兄,此地有三绝!”逯氿没有直接回答百景玉的话,而是手指着铁锅说道,“牛肉汤的肉香,烈酒的浓香,牡丹的清香,简直是三绝呀!”

百景玉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哥,从小对一般的物事兴趣不大,可在风流韵味上也算有着相当的追求,听了对方的夸赞,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还有第四绝呢!”百安拉动着风箱,脸上挂着笑容说道,“逯公子不见牡丹亭上这副对联,正是我家少爷用‘洛阳体’写就的,笔力可是全洛阳城的读书人都说好呢!”书童见有人夸赞主人,也跟着高兴起来。

“日你娘!百安,你小子别胡扯哩!”百景玉摆摆手,谦虚地说道,“洛阳体本来就是如此写的,何况整个洛阳城,乃至河洛大地上,洛阳体写得好的,多如牛毛,这不算是一绝。”

“魏碑书法谨严,遒劲有力,也就是洛阳这样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能孕育如此的洛阳体呀!”逯氿自斟自饮了一杯酒,一边夸赞着洛阳和洛阳体,一边手指着酒杯说道,“这酒也是好酒,不会是‘洛阳酒’吧?”

“逯兄!洛阳城十省通衢,全国各地的名酒,都可轻松运达,只是这酒——”百景玉说到此处,忙给对方斟了一杯酒,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两人对饮了一杯,“这酒却是洛阳本地人酿的,浓香馥郁,口感清冽,是不争的好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逯氿换了干衣服,又喝了三杯酒,身上明显暖和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挥舞着胳臂笑道,“如果这酒不叫‘洛阳酒’,便可以叫作‘杜康酒’了!”

“此酒在河洛地区流传颇广,我已饮用数年,承蒙逯兄赐名,我们就叫它‘杜康酒’吧!”百景玉遇到了同龄的朋友,言谈举止间,很合自己的口味,再加上喝了几杯酒,于是兴奋地说道,“我今天与逯兄品杜康酒、赏牡丹花、喝牛肉汤!”

两人正说着话,百安早端上了两碗现煮的牛肉汤,一碗放在逯氿面前,一碗放在百景玉面前,嘴里说道:“逯公子您可不要小瞧了这碗牛肉汤,洛阳人饮食中汤水最多,汤水做得也最是地道。就说这碗牛肉汤,里面用的老汤,少说也有几百年的烟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