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府中学堂校长白宂的心目中,百景玉是鼎鼎有名的河洛才子,至于逯氿吗,只能算是百景玉介绍来的,最重要的还是百景玉能不能执教河南府中学堂。
百景玉看着对方恳切的目光,欣慰地笑道:“多谢白校长抬举,只是百景玉一介书生、百无一用,又是个懒散身子,到了贵校,怕沾污了中学堂的名声。”这是他的谦让之词,也是他日常生活的写照,他爱好自由,内心深处极度厌恶被束缚的生活。若是来学校上课,且不说“为人师表”四个字对人的限制,就是每天按时上下班,绝对能够将他逼出毛病来。
白宂惋惜地叹了口气,拉着百景玉的一双手用力地抖了抖,随即笑道:“百公子的人品学问,河洛皆知,既然不愿到我校屈就,白某也不能勉强,只是如今国难当头,还请公子这样的人才站出来,为国家、为民族出一份力呀!”
“白校长,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子为了抗日救国,悄悄捐出去的大洋,少说也有一万块了。”百安见有个夸赞自家主人的机会,忙不迭地说道。
“做好事不留名姓,救国家慷慨大义!”白宂忍不住赞叹道。此时此刻,这位河南府中学堂的校长,神情肃穆,一双看着百景玉的眼睛里,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在河洛大地上,自古就有敬慕英雄的传统,在国家民族遭受外敌入侵的关键时刻,像百景玉这样悄悄捐献钱财的人,的确值得人爱戴。
逯氿在一旁看得真切,中年男人是个耿直的人,更是个爱国的人。但是在他的内心里,却几乎要笑出声音来,他既笑百景玉是个大傻子,将上万块的大洋白白捐出去,以他的经验来看,捐钱的人绝对不知道,捐出去的大洋会落到哪个贪官墨吏的口袋里。
“白校长,百兄,爱国家爱民族,是我们每个人应该尽的义务,我逯氿没有家财万贯可以捐出去,能做的就是到这中学堂里,多培育几个可以为国家民族做出贡献的学生来嘛!”逯氿说得慷慨激昂,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三个人在一起闲聊了一回儿,百景玉便告辞而去。白宂则领了逯氿,两人到学校里报到,刚走到教学楼的一个拐角处,房屋拐角的另一侧,传来了一个女子“啊——”的惊叫声。
逯氿与白宂对望一样,急忙转过拐角,却见房屋一侧摆放的牡丹花翻倒了一盆,盛开着的花朵,凌乱地洒落在地上,一些花瓣还兀自在地面上随着春风吹动,似乎颇有几分不屈不挠的不甘之情。
“应该走不远,咱们快追!”事情发生在河南府中学堂里,校长白宂心情急迫,拉着逯氿就往前冲去。两人顺着房屋后墙往前,穿过一个同样是盛开着牡丹花的花园,在学校的后墙处,见到几个穿着蓝色马褂的男子,正拉扯着一个女学生,女学生则极力挣扎着。
“住手!”白宂怒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胆敢到河南府中学堂来强抢民女,简直是无法无天!”他见对方的衣着打扮,知道是国民党特务机构蓝衣社的特务,又见他们强行拉着学校的女学生,定然是不怀好意。
蓝衣社的几个汉子,根本不将什么学校校长放在眼里。其中领头的一个正要发怒,一眼瞟见了白宂身旁的逯氿,脸上本来暴戾的神情,立马转变为狡黠的笑容,笑嘻嘻地说道:“在下洛阳蓝衣社行动队队长宋白,阁下是哪位呀,兄弟几个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妨碍公务。”
“河南府中学堂校长白宂,你们不是执法机关,凭什么抓人?!”白宂不客气地说着话,眼看着女学生想要挣扎着解脱出来,可无奈蓝衣社的汉子死死抓着她的臂膀。
“这个女子密谋组织游行,企图扰乱社会治安。我们有上峰的命令,抓去审问。”宋白嘴里说着话,一双贼眉鼠目左躲右闪,说话的底气却不怎么足。
“民国法律规定,国民有游行的自由。”白宂不卑不亢,说得有理有据。
宋白见压不住对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白校长,若是为了国家民族,游行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为了其他的——难道你想包庇她吗?!还是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宋队长,在下逯氿,初到洛阳没有几天,并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学生,即使她组织游行,能有什么大的过错吗?!”逯氿眼睛盯着宋白,平静地说道。
宋白见了对方的神态,自己也慢慢地平静下来,说道:“逯先生有所不知,此女子虽然干不了什么坏事,可是她背后的人,就说不定了。”
“你血口喷人!”说话的女子名叫“赵粉”,逯氿知道她的名字,只见她手指着宋白等人道,“你们几个,枉披着一件人衣,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我家小姐长得好看,有了非分之想,于是捏造了莫须有的罪名,纯粹是为了强抢民女。”很显然,这是一个伶牙俐齿、不好招惹的姑娘。
“你才血口喷人!”宋白不甘示弱,却也无言以对。
赵粉冲过去,大摇大摆地拉住了女伴儿的手,将她从蓝衣社特务们的手中拉过来,扬起一只手,朝不远处指了指,大声喝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抓去报官,罪无可恕!”
两方本来正处于对峙之中,谁也没有在意周围其他的事情,就是赵粉的到来,都显得那么的悄无声息,而此时此刻,河南府中学堂的男女学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压压一片地聚拢过来,怎么也有上百人。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毫不客气地盯着宋白等人,一个个嘴巴里吆喝着赵粉一样的话语“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抓去报官,罪无可恕!”
宋白见对方阵势浩大,顿时有些慌了。先是求救似地看了逯氿一眼,但对方并不理会他。他只能朝着赵粉怒道:“小姑娘,你可不能胡乱说来,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有上峰的命令哩!”
“把命令拿出来我看看。”赵粉嬉皮笑脸的,伸出一只胳臂,对蓝衣社行动队队长说道。
宋白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张来,递了过去。赵粉接在手中,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立马涨红了脸庞,愤怒地将那张所谓的命令撕得粉碎,嘴里还怒骂道:“臭不要脸的,这分明是你龟孙去安仁里妓院嫖娼欠下的条子,竟然公然拿出来侮辱姑奶奶!”
宋白被气得脸色苍白,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学生冲上来,“啪啪啪”朝蓝衣社特务的脸上打了几个耳光,嘴里愤愤地骂道:“日你娘!你们几个龟孙,胆敢到河南府中学堂里调戏女学生,校长白宂饶得过你,我们男学生能饶你?!”河南府中学堂的学生们思想进步,早就看不惯国民党特务们为非作歹的行为,如今逮着一个机会,自然人人奋起,个个施展身手,将几个特务推搡来推搡去,日娘倒怪地骂了半天。
白宂立在一旁,见特务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幸灾乐祸得差点儿没有笑出声音来,扭头再看刚才被特务们欺侮的女学生,也是强忍着笑容,憋着心中的兴奋。
眼看着特务们被痛痛快快地收拾了一顿,逯氿忙伸出双手,朝着混乱的局面道:“同学们!同学们!我是你们新来的老师逯氿,请听我说一句。”洛阳是尊师重教之地,学生们一听是新来的老师,很快平静了下来。
赵粉被同伴拉到人群边上,两人悄悄走进了花园。“真没想到,我家赵粉还有这份机智,能将那几个坏人好好耍上一顿。”
“小姐!我哪行呀,分明是有高人指点嘛!”赵粉神秘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