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七个日本鬼子在建春门劫持马县长的事情,洛阳城内外的热血人生们沸腾了,一些年轻人纷纷走上街头,手举抗日标语,高呼抗日口号,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日游行示威运动在洛阳城酝酿着。
马县长坐在县政府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旁的茶水早就凉了,也没顾上喝一口。
“马县长,任由他们闹起来,估计又是一场公然的打砸抢。”属下巡警的报告,牵动着马县长的心。洛阳城里的商户,都是交着税赋的,有不少生意好的,给县政府、给马县长还有额外的孝敬,他怎么能容忍任何可能影响商户盈利的行为呢?!
马县长砸吧着嘴唇,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可要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堂堂一县之长的想法,而有什么大的改变。
宋白斜靠在椅子上,自从他心里对马弘甫县长寡居的儿媳妇冰清白动了非分之想,便成为了县政府的常客。每次来,他都乖得跟个孙子一样,为的就是能够多看冰儿表妹一眼。
“贤侄呀!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你们这些拿枪的出来压一压嘛!”马县长的眼睛扫到了军统洛阳站行动队队长,心里多了一份底气,看似随便地说了一句。
宋队长心里还在想着冰儿表妹,她刚刚来送过茶水,来的时候,脸上依然是那样清冷冷的,有种北邙山翠云峰上清观道士脸上那种看透世事、超出三界的洒脱,正因了这份清冷洒脱,给她增添了一份圣洁的魅力,是那种让人心里直痒痒,又不敢轻易下手的感觉,总觉得对方就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啊——”宋队长尴尬地看着马县长,又看了看恭谨站立巡警。
贼精的马县长当然知道宋白在惦记自己的儿媳妇,可又不能明说出来,只好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能是内心受了圣洁的冰儿表妹的影响,宋队长的想法也很是亮堂。他说道:“他们的什么狗屁游行示威,很多时候都成了穷光蛋们的闹事行为,既然他们要闹,咱们就给龟孙来个针锋相对!马县长,您是党国委任的堂堂洛阳县长,是龟孙们的父母官,㞗孩子们不懂事,您这个父母官正好出来管教管教他们!”
马县长先是一愣,脸也跟着变黑了,随即想到宋队长的这个提议倒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妙招——那些所谓的热血青年,实际上就是一群地地道道的信球,他们最得意的是把有权有势的人打倒在地,再在胸口踩上一脚。可要是老子偏偏不倒,威武正派地立在龟孙们的面前,他们反而就成了一群怂包,㞗事儿也也不成了。
“好!就依宋队长的。”马县长的两只手拍在一起,“啪”地一声响,“咱们就给龟孙来个当面锣对面鼓,看看他们这些信球,还能把老子这个党国委任的县长怎么着?!”
很快,在洛阳县政府门外,就摆好了一个台子,台子中间摆了一根细杆,上面是扩音喇叭。马县长则穿着笔直的中山装,威严地坐在台子上,静等着示威游行的人前来对阵。
游行的人里面,多数是爱国爱民的热血青年,其中也掺杂着一些趁机捞点儿好处的混混。往往这种集体行动一开始,混混们就会趁乱打砸抢,一些热血青年本身日子过得也不好,他们对城里挣钱的商贩心怀不满,见到混混们得了好处,也有跟着弄点儿油水的。
以前每次游行示威,民国政府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产生不良影响,县政府的人员一般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任由民众瞎闹腾一番,泄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就算万事大吉了。
这一次却明显的不一样,马县长端坐主席台,跟泥塑得神像一般,冷眼观看着世间百态,着实让人感到十分意外。
吵吵嚷嚷的局面,没有动用巡警镇压,甚至没有发出一枪一弹,自觉主动地冷静了下来。游行队伍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时,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出乖露丑的人竟是自己哩!
马县长悠然坐着,眼看着场面冷静下来,这才迈着八字步,庄严肃穆地来到台子的中央,嘴对着话筒,轻轻咳嗽一声,然后说道:“各位热血国民,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大家手中的标语、口中的呼号,已经表明是要来做什么了,马县长自然知道。他说的尽管是废话,却揪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你们想要抗日!你们要保卫洛阳!你们都是爱国人士!”马县长慢慢地说着话,每句话之间还有明显的停顿,现场的人们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
文彩蝶和赵粉混在人群中,文彩蝶低声对赵粉道:“这是要用言语收买大家哩!”
“有的人可能会以为我夸奖你们、称赞你们,是想要用言语来收买你们。我要郑重地告诉大家,你们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收买的东西。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就像我马弘甫的名字一样!”马县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唐朝大诗人杜甫的坟墓就在洛阳城东,我马弘甫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就是弘扬杜甫精神!”
马县长的名声,在洛阳城内外,并不是怎么好,也并没有多么坏。这一次大家听了“弘扬杜甫精神”的话语,心中不自觉地觉得马县长这个人不是个坏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诗圣杜甫是个好人,而要弘扬杜甫精神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个坏人。
“杜甫精神里最值得我推崇和学习的便是那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最亲爱的爱国志士们,你们中的很多人就像杜甫先生一样,一生清廉自守,其实我马弘甫也是如此,我们清廉自守,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一个铜板,日子过得就有些清苦嘛!因此,本县长的志向便是要弘扬杜甫精神,便是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这些寒士会过上好日子。”
简短的一段话说完,马县长和在场的多数人,都已经成了一个共同的阶层——寒士。既然大家都属于“寒士阶层”,那么相互之间还能有什么矛盾呢?!不能!绝对不能!
“马县长的话术很高明哩!”赵粉低声对文彩蝶道,“把所有的人都绕进去了。”
“你们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时间,几个日本鬼子来建春门撒野捣乱!”明明是穿着便装,乔装打扮而来,准备搞间谍活动的日本鬼子,在马县长的嘴里,成了“撒野捣乱”,“被本县长一眼识破,龟孙倭奴长得矬,是他们的最大特点,哪里比得上咱们生长在天地之中的国民,这等丰神俊逸。”马县长的话,引得在场的人纷纷“哈哈”大笑,从他们的眼中看来,马县长的确是和自己站在一个立场上的自己人呢。
“倭奴日本鬼子长得矬,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怎么能和神州百姓相比?”马县长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一眼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儿,立马带着巡警们和对方纠缠,他们虽然带了冲锋枪,可毕竟只有七个人,毕竟这里还是咱洛阳人的天下哩!”
游行示威的人群中有人开始鼓掌,紧接着是几乎所有的人鼓起掌来。他们已经忘记了此次游行示威的目的,而专心致志地听起了马县长的演讲。
“咱们洛阳人都有一身傲骨、都有一身正气!”马县长说着话,将腰板儿挺了挺,好像那一身傲骨、一身正气便在自己的身上似的,“杜甫精神怎么弘扬,跟龟孙倭奴干!”他大手一挥,另一只手及时地插在腰间,竟颇有几分岳武穆“还我河山”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