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假灾民

百安挺直了腰杆儿,恶狠狠地说道:“日你娘!就算是百府被龟孙封了,可百家在河洛大地上多少年的威望,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几个㞗孩子来欺侮!”说着话,他挺胸凸肚,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灾民逼近,对方见百安气势汹汹,嚣张的气焰便低沉了下来。

“你们几个逃荒来的龟孙!”百景玉手指着刚才准备抢劫的几个灾民,缓缓说道,“初来乍到的不学好!可也难怪了你们,听说豫东、豫北一带遭了旱灾,肚子饿得急了,难免要铤而走险。”他刚才接触到的灾民一家,生活之悲苦,令人触目难忘。

灾民们被百景玉两人的气势镇住了,纷纷投来乞求的目光,似乎想要从两人手中求得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百景玉平时身上不怎么放钱财,此时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仅有的几块大洋都给了那灾民一家,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他扭脸看了看百安。

百安明白主人的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沉甸甸的。作为百景玉的书童,经常伴他外出,主人又是个常常济危助难的人,因此百安的口袋里,往往满是银元。可是,一个灾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那凶光在百安的眼前扫过,让手已经摁到了钱袋子上的书童,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龟孙!迟疑什么?!别舍不得!”百景玉笑骂着,就要过来掏百安的口袋。

百安低声唤了一句“少爷”。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从对方的声调和神情上,百景玉已感觉到了异样。他扭过脑袋,向一群灾民们看了看,除了觉得这些人多数都长得五大三粗、身体魁梧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白脸少爷!你倒是给呀!”一个灾民起哄道,“要是身上也和我们兄弟一样,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真是的,一看就是他娘的哪个有钱太太养的小白脸,除了细皮嫩肉,就是信球一个!”

“对!龟孙小白脸,说不定是哪个妓女的相好!”

“靠妓女养着的东西!”

灾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早没了刚遇见百景玉时的苦难模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似乎百景玉欠了他们的财物,他们手里握着百景玉的把柄。

其中一个灾民更是挥动大拳头,面色阴鸷地说道:“龟孙在咱们面前显摆,假阔气!分明是戏耍我们。我们这些灾民已经够不容易了,却还被你们羞辱!简直是戏耍灾民,我们不能忍受!”

一群灾民高举着拳头,脸上带着愤怒,齐声高喊道:“龟孙戏耍灾民,忍无可忍!”

百景玉猛然遇到眼前的一幕,心中有些慌张,左右前后看了看,除了最忠实的仆人百安还在身旁,然后就是不远处一群伸长了脖子、手里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正在这时,灾民中一个汉子破烂衣衫的漏洞中,闪过了一片巡警制服上的深蓝色。

“嘿嘿!龟孙们到底是什么人?!”百景玉一眼窥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冷笑着看着他们,只等这些人自报家门。

灾民们先是一愣,其中一个汉子龇牙说道:“不想给就不给,偏偏在这里充大款,明明是欺侮灾民嘛!”由此可见,汉子是个惯于信口开河的主儿,瞬间便能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上一句话,明目张胆地陷害别人。

百安黑丧着脸,双手插在腰间,像一个准备随时发动攻击的大公鸡,骂道:“信球!你这个信球!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看就是假灾民闹事!”

“日你娘!披着灾民的外衣,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百景玉大骂道。

灾民们有些神情慌张,可其中一个朝不远处的茶楼上看了看,楼上的窗边坐着正在喝茶的军统洛阳站行动队队长宋白和赵警长,灾民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凶悍地朝百景玉和百安逼过来。

“戏耍灾民,罪无可恕!”一个灾民高举着拳头,愤怒地喊道。

“戏耍灾民,罪无可恕!”其他灾民跟着吆喝道。这个时候的灾民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哪里像是逃难而来、吃不饱饭的灾民,分明是一群横行街头的二流子。

一个焦灼的声音从人群中挤过来——“老乡们——老乡们!你们误会百公子了,他是个好人!”随着声音传过来,人缝中挤来了百景玉救助过的一家灾民。

男人憨厚地笑道:“老乡们!这位白公子是个好人哩!”

“日你娘!你才不是好人!”

“龟孙私下里得了小白脸的好处,来帮着小白脸演戏哩!”

“不是的!不是的!”女人已经憋得双颊通红,摆着双手,急迫地说道,“百公子是个好人,他帮助过我们哩!”

“日你娘!你说他日过你我都信!哈哈哈!”

强悍的灾民们不断挑衅,矛头直指百景玉,顺带着不放过百安和那一家灾民。

百景玉朗声说道:“诸位外面穿着灾民的衣服,里面的制服都露出来了,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呀?!”

灾民们仍是胡搅蛮缠,一个长着尖脑袋的灾民——其实是洛阳县政府的巡警——名字叫作闫三的,扯着嗓子喊道:“不给施舍也就算了,还问我们是哪个衙门的?怎么着,讲不通道理,要请衙门来抓人了!?”

“闫三爷!”百安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平静地说道,“日你娘!你龟孙在安仁里嫖娼不给钱,我可是帮你打发过账哩。”

闫三被百安识破,顿时羞惭满面,躲到了灾民队伍中间去了。

百景玉笑道:“原来是洛阳县政府的巡警呀!”他想起了闫三的往事,作为巡警,手里有着一些权力,他于是便利用权力隔三差五地去安仁里免费嫖上一次,但去的次数多了,安仁里的老鸨子便不耐烦他。有一次,老鸨子故意找茬让他结账,多亏了百景玉伸出援助之手,让百安给他结了账。

人群中“哄”地一声,发出了“哈哈”大笑,大家心中都已明了。这是洛阳县政府来难为人家百公子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警长已经出现在人群中。他站在灾民前面,手指着百景玉道:“你勾结日本人呢,满洛阳城贴的都是你的标语,如今还红口白牙地诬陷起了洛阳县政府!这是什么行为?一方面勾结日本人,一方面诋毁县政府,你这是里外开花,要彻底整垮我们洛阳城呢!”

外围看热闹的人,大多数脸色黯淡了下来。面对着明显的不公平不正义,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

“来人!给我抓起来!”随着赵警长一声令下,伪装的灾民们上前扭住百景玉等人,好一顿拳打脚踢。百景玉和百安两人毕竟年轻,身体也好,还勉强抗揍。逃难而来的一家四口,身体早就被灾难糟蹋跨了,刚刚吃了一顿饱饭,还没来得及消化,便被家灾民们痛打一番。除了女人,另外三个人当场断了气。

女人搂着两个孩子,欲哭无泪地哀嚎着,一双眼睛却盯着自己满头是血的丈夫。她痛苦的眼睛中,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柔情,接着快速起身,一头撞死在了路旁的花坛上,鲜血溅到了干枯的牡丹枝条上。后来听人说,溅过血的牡丹花,往年开的都是百花,从第二年开始便年年都开大红色的花,而且那花特别的光彩夺目,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千古离奇的故事。

“畏罪自杀!”赵警长手指着死在地上的一家四口,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百景玉。

看热闹的不少人都悄悄离开了,闹出了人命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沾染一丝晦气。

“他们已经畏罪自杀!你们俩——”赵警长手指着百景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