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夜,河洛大地上热浪滚滚,赤着脊背的男人摇着蒲扇坐在门口闲聊,赤着脊背的女人抱着孩子在房间内穿梭。无边的饥饿笼罩着大地,每个人喘息的声音都显得羸弱,却并不影响蚊蝇热闹欢快地飞跃。
百景玉和逯氿坐在安仁里的一个房间里,玉天仙格外热情地倒着给两位贵客倒着杜康酒。
一阵微风吹过,月亮隐在了云彩之中,热量略微降了一些。静悄悄的夜里,几个黑衣人悄悄地摸进了洛阳县政府的后院,蹑手蹑脚地在院子里搜索着。洛阳人有洛阳人的居住习惯,这习惯是从夏商周时代开始,就以王朝都城的标准而确立的。这种居住习惯也是整个中原地区,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的居住习惯。比如坐北朝南,比如每家的院落,都和皇宫、都城的模式一样,都要划设一个中轴线,然后东西对称,匀称美观而实用地分布两侧。百景玉曾经说过——这也许就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由于共同文化基础、文化心理,洛阳人也养成了洛阳人的储备习惯,比如一家之主要住在院落里的哪个房间,妻子住哪个房间,小妾住哪个房间,儿子、闺女等等住哪个房间,都有着比较明确的规范。当然,金银财宝大致藏在什么地方,粮食草料大致放在什么位置,也都有一定的规范,而这规范既是现实生活的需要,也是文化生活的一部分。
不大的功夫,黑衣人中传来窸窸窣窣几点轻微的声音,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寻找的目标,迅速照着一个方向奔过来。
正房的卧室门口,一个黑衣人静静地守在那里,既是观察动静,又是严防一家之主的所有行动。按照出发前,百景玉的叮嘱,“擒贼先擒王,务必有人守在主人门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先控制了主人,其余的事情都会好办。”
主人的房间内黑黢黢的,没有光亮,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呼吸声,从房间内透出来,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梦呓的声音,呜呜啦啦的听不清说的什么,其中有两句好像是,“日你娘”“龟孙”“㞗孩子”之类骂人的话语。
其余的黑衣人已经摸到了县政府后院的仓库,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粮食。看到眼前的一幕,黑衣人们都惊呆了。有两句诗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不其然,县政府后院县长家里的仓库中,粮食堆积如山,洛阳城街头饿死的老百姓却比比皆是。一墙之隔,竟是两个天地。
“别愣着,赶紧往外背,能背多少背多少,背得越多越好!”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尖利的嗓音说道,“日你娘!这下咱们可发达了!”
如今市面上粮食的价格,都快赶上银元了,每背出一袋粮食,可就是几个银元哩。因此,黑衣人们背得特别起劲儿,领头的瘦高个儿兴奋地说道:“日你娘!看着这么多的粮食,让老子有种日安仁里妓女的感觉——浑身带劲儿!”
其他黑衣人也都奋起神威,小跑着背了一袋又一袋。县政府后门外的街道上,一溜烟的停了二十辆马车,很快都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二爷,这个屋里有个年轻女子——”一个守在西偏房门外的黑衣人,悄悄地跑到领头的黑衣人面前,低声说道。
领头的瘦高个赞赏地看了属下一眼,来到西偏房门外,果然看见屋内一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微弱的灯光下看来,这女子不仅长得漂亮、身材窈窕,更为重要的是,她的身上自带了一种清冷的韵味,为炎热的空气中注入了一丝清爽。
二爷浑身的每个毛孔顿时被调动起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女人身上的各个部位,心中有种无法遏制的欲念,随时都要喷薄而出,实在不可遏制呀!
这时,三个黑衣人悄悄走过来,一个捂住二爷的嘴巴,另外两个从两侧拖住他的胳臂,迅速往后拉去。离得原来,捂住嘴巴的汉子赶忙松开了手掌,用力地在空气中甩了甩,以甩掉上面沾染的口水。
“日你娘!”二爷意犹未尽,恨恨地骂着三个属下。
三人嘻嘻笑着,不敢做声。二爷其实知道,来之前听百公子命令道,“若二爷遇着了女人迈不开腿的时候,由你三人负责将他拽回来。”他当时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绝对不会为了女色耽误大事。
“你们三个龟孙,没见过那个女人,细皮嫩肉不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日上一炮定然其乐无穷哩!”二爷嘴里发着牢骚,却又无可奈何,等着守在女人门口的黑衣人撤下来,便狠狠地踹了对方一脚。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龟孙能够在门外偷窥了那么久,而自己只看了一小会儿,实在是吃了大亏。
马车赶出了一里多地,权红鼻子摸着自己的红鼻子叹息道:“真他娘的白!”
二十辆马车赶到长夏门外,静等着开城门后,第一批出了城门。洛河北岸的渡口前,百景玉早安排下接应的船只,众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将二十辆大车的粮食运送到了洛河南岸。
他们在南岸看到一群巡警,手里都提着警棍,气势汹汹地追到了洛河北岸,望着已经到达对岸的粮食,都是一声兴叹,骂了一句“日你娘”。
马县长在县政府气得将文明棍都摔折了。在对属下一阵发怒之后,他悲愤地说道:“马某之所以如此生气,不为了自己家的财务丢失,而是为了众位感到悲哀!为了洛阳县的民众感到悲哀!堂堂一县之长的家里都不安全,其他老百姓的家中能安全吗?!这都是你们这些巡警失职渎职的后果嘛!”痛心于家里丢了二十大车的粮食,又表现的好像很是大公无私,这边是马县长的水平,也是洛阳县官场的规矩——一切的不公平不正义,都披着一件公平正义的外衣哩。
“一定是百景玉!”赵警长转动着眼珠子,狡黠地说道,“他素来忌惮马县长公正严明,嫉妒马县长万民敬仰,心中怀着鬼胎,又被利益诱惑,免不了要干出一些下三赖的行为哩!”
“小赵说得有理!”马县长赞许地说道,“你们都跟着学学,还不快去追回丢失的粮食,缉拿百景玉?!”他歇斯底里地喊道,这回丢失的可是马县长的心头肉,让他的心不住地滴出血来。另外,在儿媳冰清白的窗外,发现了有人立足的痕迹,可想而知,寡居儿媳的一切定然被人偷偷窥探了。日你娘,自己都还只是隔着衣服看看,夏天的夜晚,儿媳一定衣着很是单薄,近水楼台未得月,真是便宜了龟孙!
逯氿饮酒的中途,来到那个藏在安仁里深处姑娘的房间里,和对方温存了起来。这个女人年轻的身体里,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魔力,让军统洛阳站站长欲罢不能。而女人每次被他蹂躏,心中都暗暗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百景玉。
安仁里玉天仙的房间内,百景玉静静地端坐着,并不多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上一眼。
“百公子近来清瘦不少,还需珍重身体才是。”玉天仙看似随和地说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即使可望而不可即,独自面对他时,她心中的骚动还是难以自制。
“每天都有饿死的人,一大片一大片的。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年月!”百景玉看了女人一眼,平静地说道,“姑娘也需保重。”这本是一句普通的话语,在安仁里花魁的心中却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天色亮了,逯氿拖着疲乏的身子冲进来,略显急促地说道:“百兄快走,龟孙来找你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