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氿与百景玉等人一起,被学生们接了回来。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因灾而带来的饥荒问题仍在大范围地蔓延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百景玉在牡丹谷种植的红薯获得了大丰收,因此参加本次营救百景玉和逯氿行动的学生,都有幸获得了百老师亲自种植的红薯一袋。对于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来说,不管是什么样能吃的东西,一袋红薯已经是很大的意外收获了。
等众人散去,百景玉带着逯氿、文彩蝶、赵粉、百安来到了河南府中学堂对面的豆腐汤店里,老杨忙得不亦乐乎,给每人上了一碗豆腐汤。百景玉拿筷子搅动,发觉里面豆腐丝、豆腐块分量都不少,不禁咧嘴笑道:“老杨兄,如今这个年月,给我们和的豆腐汤居然放了如此多的料,算你老兄会做生意哩!”
赵粉插话道:“可不是嘛!百公子亲自驾临,豆腐汤店也跟着蓬荜生辉哩!老杨是个重感情的人,见了故人归来,当然要下了血本,庆贺一番哩!”这个女人被老杨施展手段,修理得服服帖帖,还没跟人家成亲呢,已经时时处处跟人家保持一个战线了。
逯氿“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来,我是沾了百兄的光,也跟着享受一次高规格待遇了。”
文彩蝶和赵粉两人忽然想起对方是自己的老师,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文彩蝶说道:“逯老师别听赵粉瞎说,这个死丫头一贯的伶牙俐齿,可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她这样说话,无非是为了保存老师的颜面。
老杨这时看到了逯氿的脸,心里猛地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跟着微微变了一下,忙转身到大锅前搅动汤勺,掩饰过了脸上的变化。
逯氿心里也是一惊,总觉得豆腐汤馆的老板,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师道尊严本是不错,可‘五四运动’都过了二十几年,也该有些新气象了。咱们年龄都差不了几岁,我是开玩笑哩,你们不必拘泥。”逯氿说完话,端起汤碗,轻轻地喝了一口,觉得味道醇香绵长,有点儿喝了杜康酒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碗豆腐汤,可也是一绝,难怪百景玉曾经跟他炫耀,说洛阳的“汤文化”古今一绝。
百景玉笑道:“逯老师落拓不羁、潇洒自如,这是遗传了洛阳人的风骨,咱们大家一定不能见外,别以为他是江南人士,就拿他当了外人,其实他的祖上也是洛阳人哩!”
“家中有族谱为证!”逯氿咽下一口热汤,从喉咙到肚腹都有一种被滋养的美妙感觉,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客从何处来,洛阳大谷关’,说的就是我们这类人哩!如今倭奴侵犯,让我失了新家,再回老家,岂不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老杨背对着大家,手握着大大的汤勺,在铁锅里不停地搅拌着,心里却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客人。此人身上隐隐有一股子杀气,期间掺杂着亦正亦邪的东西,分明不是个中学教师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却听逯氿高声道:“老板,快上杜康酒!趁着这个机会,我要与家乡人喝上几杯。”这是他在安仁里妓院养成的习惯,高兴的劲儿一上来,便要喝上几杯。
老杨愣了一下,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便稳了稳心神,说道:“杜康酒是什么酒?!我这小店里可不卖酒,况且如今的年月,灾民遍地,一般人哪里喝得起酒?!”
“日你娘!杜康酒都没有听说过!?嘿嘿!”逯氿故作惊讶地说着话,其实杜康酒是百景玉对酿造于汝阳、伊川一带的一种在洛阳地区极为流行的好酒的叫法,人家并没有打出“杜康酒”的牌子,因此好多人并不知晓。
“老杨,杜康酒就是街上卖的最好的那种洛阳本地酒!”百景玉提醒道。
老杨微微迟疑了一下,干笑道:“原来是这种酒呀!我后屋里藏了几坛,本来是要等家里有什么大事时自己用的,现在就拿出来款待贵客吧!”说话时,他还不忘看了赵粉一眼。女人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百安看在眼里,痛在心中,深知这对狗男女已经发展到了不可分开的地步,自己算是再也没戏了。心中忍不住骂上一句:“日你娘!”
老杨端上收藏的杜康酒,要给来的每个人都倒上一杯,赵粉抢过酒坛,给百景玉、逯氿、百安每人倒了一杯,然后乐呵呵地站在一侧,看他们喝豆腐汤、喝酒。
“怎么,你们两位女士不喝酒吗?!”逯氿在安仁里妓院里,女人也都是放开量喝酒的,见面前的两个女人不喝,便礼貌性地问一问。
“不喝!我俩从小就不喝酒。”文彩蝶说道。
逯氿看了看百景玉,又看了看文彩蝶,讥笑道:“真不知道你俩拜堂成亲,入了洞房要喝交杯酒时,难道还不喝吗?!”
文彩蝶羞红了脸,低着脑袋扭捏道:“逯老师身为尊长,不能取笑人哩!”
百景玉却“哈哈”大笑道:“就是嘛!你这个老师,操得闲心也太多了吧!”
逯氿也是跟着一笑,却扭脸对老杨说道:“既然如此,老板就来陪我们喝上几口吧!”
百安看了老杨一样,只见老杨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贵客说笑了,我一个开豆腐汤店的,哪里能和您坐在一起喝酒哩?!”
“老杨不是外人,客气什么?”百景玉朝老杨伸出手,笑着邀请道。
老杨见状,便斜做在了桌子的一侧。赵粉上前给他也倒了一杯酒,笑道:“这不是坐在一起了嘛!”女人心里装着男人,自然要找寻每个机会,帮他挣回面子。
逯氿斜睨了赵粉一眼,这个自己的学生,虽然有几分姿色,平时给人的印象却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大丫头,哪里知道她对一个豆腐店的老板如此用心。
“老板是哪里人呀!?”逯氿有话没话地问道。他又仔细看了看老杨的样貌,总觉得他和自己一样,不像是生活在河洛大地乃至中原地区的人一样。
老杨刚喝了半口酒,笑道:“俺老家在东边的郑县,俺叔在这里开豆腐汤店好多年了,前几年因为年龄大了,才让我来顶了班,俺杨家的五香豆腐丝是一绝哩,你们尝尝。”
逯氿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声调、神色等方面判断,对方不是中原人士,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总之老杨绝对有问题。
老杨喝了酒,人也显得有些活跃起来,从赵粉手中接过酒坛,亲自给逯氿、百景玉倒上了酒,因百安的就没有喝,也就没有再倒。
“逯老师,我敬你一个,感谢你光临小店!”老杨乐呵呵地跟逯氿碰了杯,自己则双手端着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逯氿没有喝酒,而是哂笑道:“老杨老板喝酒的姿势很帅嘛!酒量一定不错!”
“我其实不怎么会喝酒!”老杨谦恭地笑着说道。他心中骂着逯氿,也在暗中观察着对方,发觉逯氿的右手食指处,微微有些茧子,便知道了这是一只拿枪的手,在比较茧子的位置和大致厚度,基本上可以肯定逯氿平时使用的是手枪,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军队中的一员,而且是那种军队上层拿手枪的长官。
“我看老杨老板,并不像是个普通的豆腐汤店的老板哩!”逯氿来洛阳时间长了,嘴里的口音也越来越接近洛阳口音。
老杨“嘿嘿”一笑,针锋相对道:“我看逯老师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
“我看你俩是闲得没事儿干了!”赵粉给两人喝干的酒杯都倒上酒,笑着说道,“逯老师当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河南府中学堂老师,老杨嘛!也是一个积极上进、务实重干的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