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没有回答她，奴隶们更是瑟缩着没有声音，一行队伍往城外的斯宾塞庄园走去。
奴隶们赤脚踩在雪上，却并不觉得冷，他们没有敢抬头，只是沉默得如同他们的祖辈一样，跟在豪华的马车后面。
斯宾塞庄园并不远，在离城东十几里的地方。
行至中午才出发，快天黑了才到达，谁叫这大雪里，天气本就比平日暗得早些。
斯宾塞庄园一片漆黑，大门紧闭，奴隶们敲完门后，也没有人来迎接。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
下一瞬，马车前出现了一只手，车门打开，莉莉丝这才扶着那只手下了马车，厚重的暗鼠皮毛在暗夜里越发的暗。
莉莉丝站定后，萨麦尔才为她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一路走去，畅通无阻，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
莉莉丝又笑了一声，站在原地，等待萨麦尔在最大的房间中，为她铺层一切。
空荡的房间在短暂的收拾后，勉强能入住，莉莉丝换洗过后，穿上柔软又厚实的睡袍，坐在床上，打算借着微弱的烛火看书。
萨麦尔沉默的站在黑暗里。
莉莉丝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萨麦尔：“萨麦尔，你替我去清清我现在的财产吧。”
她一只脚搭在床上，盖在温暖的皮毛里。一只脚穿着小羊羔毛封成的厚袜子，垂落在床边。
微圆的脸抬头看人的时候，少了几分艳，多了几分少女的意味。
萨麦尔在黑暗里和她对视，回了个好。
眼看着他要离开，莉莉丝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我是个贪婪的人。”
萨麦尔下意识的明白了她没说完的话——我是个贪婪的人，所以我不想我的财产有任何损失。
萨麦尔退了出去。
他踏入了庄园外不远处，那里的田埂上有几间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木屋，也许在今夜，又或许在明夜，下一个大雪天，就会被压垮，埋葬所有睡在里间的奴隶。
他带来的奴隶挨个挨个的敲响门，却没人来开。
他即便没有回头，他也知晓莉莉丝此时就站在庄园的窗口前看着这一切。
那些奴隶直接将那不牢固的门推开，萨麦尔在黑暗里也依旧可以看见，屋里那些奴隶更加虚弱，地精们几乎只剩下个大脑袋，和自己的母亲依偎在一切，动也动不了。
比起来，萨麦尔今天带来的奴隶的状况，似乎更好一些。
奴隶们即便没有得到命令，为了讨好主人们，他们也谄媚着，尽力的拖动屋里的奴隶。
萨麦尔终于开口：“不用了。”
奴隶们停止了拖动。
不久后，在远离主卧的庄园厨房处，今天带回来的一些奴隶架着大锅，煮化了雪水，用一些块状物的根茎类加一点儿粟米，熬煮成粥。香味飘出去很远。
原本的奴隶也在这香味中，渐渐的有了些许神志，来自于最原始的本能，让他们即便是爬，也要爬去那里，分得一口吃的。
热粥带给了他们些许气力，虽然没能吃饱，却已经比之前快要饿死强多了。
吃饱后不久，他们被分到了两间偏远的房间，都是最底层仆人休息的地方，却也比他们那四处透风的木屋要好得多。
至于他们原本的木屋，也是回不去的，因为木头全被投入炉子用来煮粥。
好在他们今夜睡觉这屋和厨房只有一墙之隔，他们似乎也能从那厨房的热中感受到些许温暖。
被烧开的热水，从厨房送了一些来，允许他们喝。
风雪吹打门扉的声音越发的响了，他们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却在疲惫下，沉沉睡去。
奴隶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是不敢出门的。
众多奴隶挨挨挤挤在一个房间里，却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
莉莉丝也不会让他们出来——一片破布可不能让他们活到现在，或者说，能活到现在的奴隶，除了好运就是命大。
但他们没必要赌命或是赌运气。
缩在屋里，度过这个鬼天气，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莉莉丝这会儿正坐在窗前，不断的往纸张上记录着什么，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她现在有的东西。
写完后，她搓了搓手，将冻冷的手指互相交错，拢在袖子里。
萨麦尔站在一旁。
莉莉丝看着纸张，仿佛自言自语道：“其他贵族的方法仿佛不错。”
莉莉丝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她不仅聪明，而且拥有智慧。她总能够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少有遗漏。
所以，她自然知道其他贵族是怎么在这样的时候对待奴隶的——放任那群该死的无用的奴隶，饿死在每个冬天，然后在开春的时候去买一些强健的新奴隶投入耕种或挖矿。
她算了算花销，这两个选择的花销是差不多的。
这其中还少了不少的事。
她垂着眼，旁人看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的确没人在乎她的想法。
萨麦尔只沉默的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座永恒的雕塑。
莉莉丝的手指拿着鹅毛笔，无意识的时不时勾画一下。
纸张上逐渐泛起涟漪，等到涟漪平静时，出现在纸张面前的是另一张面孔，留着时兴的小胡子，纸张上这样写道：
尼克.科尔顿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向您致敬，在这壁炉火焰的噼啪中，我想起了您的仁慈……您的妹妹已经来到这里……这个时候买进了一些瘦弱蠢笨的奴隶……是的，一步臭棋……我期待能为您做些什么……
随着最后一个字体勾勒完，科尔顿伯爵将纸张庄重地折好，又从无数玻璃罐里挑了一支昂贵的干花一同封在信件中，封口上的火漆留下了印章，那是科尔顿家族的族徽。
他做好这一切，站起身，身旁的管家已经接过。
他吩咐道：“要尽快的交由斯宾塞大公。”
“是。”管家应声后，优雅的退下。
他走出书房，坐在客厅，科尔顿夫人在女仆的跟从下来到这里。
科尔顿伯爵和她说了两句话后，笑着道：“斯宾塞子爵已经入住庄园，咱们可不能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