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刘义真听到刘裕已经派段宏先行去了长杨宫,扬起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老子。
刘裕却是笑了笑,拍了拍刘义真的脑袋瓜道:“记住,为将者需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孩儿谨记!”
震惊之余,刘义真从刘裕怀中挣脱,朝着刘裕很是恭敬地叩首行了个礼。
回头想想,刘裕能猜到他的想法也正常。
南征北讨,纵横沙场二十年,怎么可能不晓他的选择。
纵然自己没有选择长杨宫,刘裕恐怕也会把他安排到那里去。
实在是盩厔、鄠二县相邻,在关中之地,长安而外,两县人口最是密集。
想要募兵,确实得往人口多的地方去。
向自家老子辞了行,刘义真欢天喜地地出了宣室殿,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回了天禄阁。
刘义真刚刚离去,傅亮并一个身形儒雅,身着四时常服,头戴二梁冠,年岁与其相仿的中年官员,联袂走进了宣室殿。
二人进到凉阁就朝刘裕躬身参拜道:“臣傅亮、臣王修,参见太尉!”
身形儒雅的中年官员不是别人,正是相国谘议参军,前秦京兆尹王攸之孙,王修。
他是前些日子入的长安,刚入长安就被刘裕安排着跟傅亮共同清理长安民户之事。
“免礼!”
刘裕笑着朝二人道:“我们君臣之间,私底下议事就不用如此拘礼了,坐!”
“谢太尉!”
待二人坐定,刘裕这才问道:“这几日清查伪秦以来的长安民户,可是有了眉目?”
“回太尉!”
傅亮答道:“臣与叔治清查了伪秦立国以来的人口簿子,并减去近年关中因战乱流失的户口,如今长安有户四万五千六百一十,口不过二十万。”
“长安而外,关中之地有户七万,口三十六万。比之苻秦强盛之时,人口折损近七成。”
“任重而道远!”
刘裕听后看着二人,眉宇间显得比较凝重,说道:“年年战争,百姓死的死,亡的亡,逃的逃。”
“关中本为富庶之地,这些年姚苌、姚兴掳掠、迁移了不止十四万户过来,关中人口在伪秦鼎盛时有近百万人,却因战事频繁,所剩不足十三万户。”
“叔治!”
刘裕说着看向王修,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说道:“曾经桓玄赞你有平世吏部郎才,这些年尔于我幕府又多属户曹之事。”
“孤把你调来关中,就是想让你领孤谘议参军,除京兆户曹事,尔可是愿意?”
“臣,遵命!”
王修连忙起身,朝着刘裕躬身行礼。
见此,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让王修领京兆户曹事,就是想让他尽快熟悉关中政务,日后一旦东还,王修便可直接以长史身份接掌关中民事。
“太尉!”
傅亮看向刘裕,笑着问道:“适才臣见二郎又蹦又跳地离开宣室殿,貌似开心得紧,太尉可是答应了二郎让其募兵之事?”
今日他跟王修前来,就是向刘裕禀报关中户口情况,现在正事说完,傅亮忍不住向刘裕询问起了刘义真募兵之事。
毕竟,刘义真募兵可是为了将来能够镇守关中,作为臣子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哈哈哈!”
闻言,刘裕笑着道:“孤答应他了,他自己还选了上林苑长杨宫做大营。”
“还行!”
提到刘义真,刘裕眉宇间隐隐流露出骄傲之色,“此次北伐还是学了点兵法韬略,选的位置跟孤不谋而合!”
“历练一下也好,将来出镇,才不至于手足无措,不知所为!”
见刘裕对第二儿刘义真不吝夸赞,傅亮也跟着称赞道:“二郎年纪虽幼,但才思敏捷,非民间小儿可比,定能不负太尉所望!”
“哈哈哈!”
刘裕开怀笑道:“还当多鞭策,车士你们要多多提点,莫让他走了弯路。”
“诺!”
刘裕与傅亮、谢晦在宣室殿谈得不亦乐乎,刘义真这会儿更是兴奋异常。
回到天禄阁,换了身黑色镶红云纹锦缎长袍,外罩两裆,套上合脚的乌皮靴,配上专属的长剑,领了十数名亲卫,刘义真径直往未央宫北阁门走去。
北阁门位于未央宫北宫墙,比邻天禄阁,所以刘义真走过去也不远。
一路上,在未央宫中伺候的侍女、宦者见到板着小脸,腰背挺得笔直,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的刘义真,慌忙伏跪于地,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刘义真消失在宫道上,他们才敢起身。
待出得北阁门,刘乞领着专属的两队‘具装虎斑突骑’这会儿已经在北阁门外列阵以待。
不过今日这两队‘具装虎斑突骑’均未穿戴马铠,全部轻装上阵。
百名骑兵亦是黑衣细甲,只配腰刀臂弩,就为在今日天黑前赶到鄠县。
至于那些留在长安的马铠、马槊,自有人安排送到长杨宫。
看到大步走来的刘义真,一身戎装的刘乞赶忙牵着刘义真的坐骑上前,朝着刘义真抱拳拱手道:“桂阳公!”
刘义真点点头,拽着马鞍上的缰绳,一用力,整个人便翻身坐到了马鞍上。
身后十数名亲卫并刘乞,也跟着翻身上了马背。
看了眼细雨笼罩下的未央宫,刘义真一甩手中马鞭,猛地抽打在马屁股上。
坐下战马吃痛,前蹄扬起,仰天发出一声嘶鸣,载着刘义真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长安城西,直城门疾驰而去。
刘乞见状率领百余骑兵,紧紧护在刘义真两侧,很快出了长安城。
与此同时,宣室殿内,听到爱子已经出发,在几案后批阅奏疏的刘裕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刘义真率领两队骑兵出得直城门的一刹那。
直城门外,官道边上的一个茶棚内,几个身披蓑衣,脚边放着锄头和斗笠的庄稼汉,稍稍低下头,眼睛地余光却一直盯着骑兵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
直至骑兵消失在阴雨笼罩的官道尽头,几个庄稼汉这才不动声色的起身,将几个铜板扔在案桌上,带上斗笠,扛起锄头,快步离开了茶棚。
半刻钟后,一片茂密的树林内,一骑快马疾驰而出,载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壮汉向着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