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日头当空。
二百骑兵护着刘义真和王镇恶车架入了长安城。
分出一部将王镇恶送往司马府,刘义真则在刘乞、杜珏、裴禹并剩余骑兵的护卫下,回到了安西将军府。
安西将军府外,王修并一众留守的文武,早已等候多时。
“桂阳公!”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刘义真,众文武连忙向刘义真拱手行礼。
“免礼!”
大步走向诸臣,刘义真示意王修跟着他,边走边问道:“拂拂虏南下,依昨夜商议,如今仅剩武关道无大将人选,长史可有推荐?”
“如今关中诸将,战场经验丰富者,仅剩狱中的沈田子。”王修轻声答道。
“沈田子暂不可用!”刘义真一口就给拒绝了,说道:“沈田子阴谋擅杀大将,我仅革其职,将其下狱已是格外开恩。”
“若现在启用他,不仅王家人会认为我偏向南人,连着关中士族也会认为我不喜北人。”
“如今拂拂所发檄文,已经在关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我若在此时启用沈田子,返到给他们落了口舌,人心更难收拾。”
一众文武簇拥着刘义真入得议事殿,刘义真径直走向东堂,只留下王修于身侧。
东堂内,刘义真示意王修坐下,看着王修道:“青泥乃南下武关之要地。关中军队的补给,还需自荆襄运送粮草,输送物资。”
“拂拂虏,东塞潼关,南断青泥,是其必然之选择。”
“索邈自请领兵于潼关道,段宏、傅弘之又要守渭阳。毛德祖、刘遵考一个防范西秦,一个监视索虏。这青泥道我军没有其他将领可派?”
“却也不是!”
王修道:“以更年轻的将领领兵于武关道上设伏,亦未不可。”
刘义真听得,眉头一挑,盯着王修道:“长史可是有了人选?”
“刘乞、杜骥等并未不可!”王修答道:“二人一个经历过广固之战,经历过平定孙恩、卢循之乱。一个乃关中士族,自幼学习四书五经、兵法韬略!”
“若桂阳公能不拘一格,二人倒是可用!”
刘义真听得眉头微皱道:“长史认为,杜骥、刘乞可与拂拂虏对阵?”
“可以一试!”
王修答道:“以我的拙见,拂拂虏南下,无非就是想切断关中与江表的联系。”
“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拂拂虏不论谁人领兵于潼关、青泥,绝不会固守一城一池,而是会以游骑袭扰我军物资粮草,消耗我军的补给。”
“于拂拂虏这种马背上的民族而言,此种战法,更是灵活。”
“若下官料想不错,拂拂虏这般决定,亦是考虑到若此次不能一举夺下关中,能留游骑于潼关道、武关道,亦是等同在我安西将军府的头顶悬了把利剑。”
“一旦找准时机,拂拂虏定然会再次南下。”
“不过,如今的关中之地,看似乱象频生。只要我等不自乱阵脚,守住雍城、河东,将拂拂虏赶出渭阳,再在潼关道提前布置,打乱拂拂虏东塞潼关之策。”
“即使拂拂虏截断了青泥,于我军而言亦是无妨。”
“我军反倒可以借此派出新兵与拂拂虏游骑对战,短则三月,慢则半年,一旦拂拂虏见计策不能施行,必然退却。关中可定已!”
刘义真听得,眼前一亮,看着王修道:“长史一言,使我茅塞顿开。”
“如此,我便让雍州主簿杜骥,除刘乞安西将军府贼曹参军,二人共同领兵两千于上洛驻扎。再命韦祖宣、柳光世率领新兵一千屯于白鹿原。”
“桂阳公!还有一事!”
王修向刘义真拱手道:“索邈终究是梁州刺史,此次北上关中,一旦拂拂虏退却,定是要返回汉川的。”
“桂阳公需早日向太尉上书,请太尉再行安排两位将军至关中,这才能在沈田子、索邈之后,确保关中有足够的将领调用。”
刘义真听得点了点头道:“此前我以与王镇恶商议过,调毛修之来长安,接替沈田子为我安西中兵参军。若再调一人,长史可有举荐之人?”
“朱超石!”
王修立即说道:“此人与其兄长左将军朱龄石一般,果敢勇锐、善于骑术。虽义熙六年才归顺太尉,但忠心可表。若让其入关中,定能为桂阳公镇守一方。”
“如此,关中当是无虞!”
刘义真听得眼前一亮,当即道:“我这就上书阿父!”
说着便在几案上铺开纸,提笔疾书。
如今的关中之地,王镇恶、王修还有即将自洛阳前来长安的毛修之,都是最早跟随刘裕的功臣,属于宋台的老资格。
至于其他人,如王仲德、檀道济、朱龄石、蒯恩等等,刘义真也想把他们都拢到身边来。
但关中就那么大,他安西将军府也就那么大,装不下了。
只有向朱龄石、胡藩这般他现在还能安排下一两个,再多也没了!
书写完,刘义真招来一名谒者,将奏疏交给他,由其派人将奏疏送往宋台。
“桂阳公!”
待那名谒者退下之后,王修神色稍显凝重道:“沈田子我已经奉命将其下狱,如今就关在安西将军府的大牢中。您是否见上一见。”
刘义真听得,微蹙着眉头道:“他犯了那么大事,这两日在牢中可有反思己过!”
“这......”
王修犹豫了下道:“那日沈田子被押回长安,私下里对我说杀王镇恶乃太尉授意,桂阳公如此处置他,他并不服气。”
“他请求我,若您回了长安,他想见见您,亲自给您细说。”
刘义真听得冷笑道:“阿父当日与他言说之事,我自是知晓的。可要说阿父真的同意他杀王镇恶,恐怕真就是沈田子一面之词。”
“关中这个地方,并非一定要用王镇恶来做司马,换做檀道济、换做朱龄石都可以。”
“用王镇恶不过是因他家在关中,他的祖父乃王猛。至于所谓的王镇恶要反,不过是莫须有的说辞。”
“太尉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若王镇恶真有反义,岂会留他在关中?”
“说那些话给沈田子听,不过是宽慰沈田子而已,哪曾想他还真就当了真。”
“我看他,是被争夺入关作战第一人的功劳给迷惑了眼。若王镇恶死了,关中这些世族会怎生看待我宋台?”
“为一己之私而不顾大局。我留他一命,不是担忧他沈田子威望多高,而是不想临阵斩将,乱了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