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把藏匿深山的百姓引出来,你们估算能得多少人口?”刘义真看向在座的三人问道。
“这个......”
刘乞和檀道济帐下参军面面相觑。
檀道济帐下参军不用说了,他属于武将,打仗还行,政事上一窍不通,驻守华阴也是临时的。
刘乞虽然常在刘义真身边,多少知些政事,百姓藏匿深山也是他逼问俘虏得知,可对于藏匿的大概人数,他哪知?自然不敢乱讲。
“秦岭之大,十数万人当是有的。”段宏看着刘义真开口答道。
刘义真立即转向段宏道:“何以见得?”
段宏久历官场,又是后燕国戚,还助慕容德建立南燕,曾官居徐州刺史一职,治军治政自有方法,这种关乎民生之事,当然也知道不少。
“回桂阳公!”
段宏道:“秦岭连接关洛,阻隔南北,地域广大。关洛又常起兵戈,百姓为避战乱逃入深山者,当是无数。末将猜测十数万之数也为保守估计。”
刘义真听完有些吃惊地看着段宏:“当真?”
十数万还是保守估计,有些夸张了吧。
秦岭在大,十数万人挤在里面,天天吃喝拉撒就是个事,纵然里头物产丰富也经不住长时期消耗。
段宏看出了刘义真的疑惑,答道:“末将绝非信口开河。”
“自汉末以来,天下战乱频繁,百姓躲避藏匿名山大川者不可计数。”
“曹魏以降,不论天子、诸侯,都曾明令各方招纳避世百姓,但所获不过十之三四。”
“为何?”震惊之余,刘义真询问道。
“自古以来,深山名川中多蛮人,他们或聚于山林,或缘水为家。”
段宏答道:“百姓避世,多与这些蛮人结合,数百年下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口户数只增不减,当以百万计。”
刘义真听得猛然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段宏道:“如此之多,朝廷为何不将他们迁出来。”
“很难。”
段宏道:“这人多了,自然就有了利益之争,蛮人中也不乏有智慧者,。他们聚为部落,自立为王。”
“历代以来,为争山泽之利,这些蛮人部落还与官府争斗。”
“官府或征剿,或招安,然蛮人源源不断,似无穷无尽。”
“不得已,朝廷为求安宁,只好将部分山泽赐予他们,不收租布赋税。”
“如此一来,更多的百姓选择逃往深山,做了蛮人。”
“这秦岭山中就有几支蛮人部落,实为关洛乞活的百姓,占了山泽,自称宗帅。”
“原来如此!”
听到这,刘义真算是明白段宏为何说这秦岭山中有百姓十数万,感情有历史遗留问题在里面。
据山泽为部落,没有租布赋税,自相统属,自给自足,确实比给朝廷当老百姓来得强。
这般情况,想要把百姓从深山老林中引出来,怕是要费尽周章。
“报......”
值守的亲卫从外面匆匆跑进公堂,朝刘义真拱手道:“桂阳公,宋公率领大军已经到了城东十里外的潼关集。”
刘义真听得二话没说,站起身道:“随我出城迎接。”
从潼关到华阴县,上百里地,大军昨夜出发,能在今日晌午之时到达,行军速度已经是比较快了。
按照刘义真的估算,若非抛弃辎重的急行军,大军常行军,日行有个四五十里就很是不错了。
......
临近晚秋,晌午的日头还很是毒辣,田间地头经过连日的暴晒,好些都已经干裂开来。
段宏、刘乞率领百余骑兵刚刚出得华阴县城西门,就见得远处的官道上尘埃飞扬,遮天蔽日。
隐隐还能听到军队行进的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驾!”
催着坐下战马,刘义真很快就看到了官道上快速行进的前锋大军。
绕过前锋,刘义真远远看到了自家阿父所乘的戎辂车。
戎辂车又名革辂车,乃天子乘坐之御车。
天子御车有五辂,曰天子五辂,分别为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
革辂车为天子征战或打猎时所乘坐,于车后插有五面大白旗,车马行进中随风高高扬起,威武不凡。
去岁末,天子策刘裕为宋公,特赐其大车、革辂车,以示尊贵。
其中大车便是玉辂车。
玉辂车插太常旗,旗上有十二旒的悬挂装饰,一直拖到地上九仞长(九仞约二十米),车上画有日月升龙,此车多用于祭祀上天。
天子五辂中,玉辂最尊贵。
“阿父!”
打马近到刘裕所乘的戎辂车边上,刘义真翻身下马,朝着车上的刘裕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看到爱子,本就为王镇恶攻破长安而感到高兴的刘裕,这会儿更是开心,笑着朝刘义真招了招手道:“来,到车上来。”
“诺!”
坐进革辂车,因为车壁的夹层中下了些许冰块的原因,比之外头可是凉快了不少。
刘裕示意刘义真坐到自己边上,然后把爱子抱在怀里,关心地说道:“我看了段宏给我送的消息,说你昨夜到现在还未曾睡觉?”
刘义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夜到现在自己还真的没有睡过,却不知是否因为长安攻破的原因,到这会儿自己都还很精神。
“没事的阿父!”
刘义真咧嘴笑道:“孩儿听说王将军破了长安很是激动,如今毫无睡意,恨不能生对翅膀现在就飞到长安,看那姚泓是否长了三头六臂,敢与我宋台为战。”
“哈哈哈!”
听得刘义真说的俏皮话,刘裕开怀笑道:“姚泓没有三头六臂,跟我们一般都是肩上扛颗头颅。”
“不过姚泓是个仁义之人,他孝敬友爱、宽宏和气,就是少了血性,无治国之才能。”
“我还听说他自幼体弱多病,姚兴当初在是否立他为太子一事上可是考虑了很久。”
“那为何姚兴还要立姚泓为太子?”刘义真不解的问道。
“礼法如此!”
刘裕答道:“自古以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姚泓是嫡长,出生便占据大义,姚兴即使不喜欢,为合礼法也要立姚泓为太子。”
“虽说礼法如此,但在国家大义上选择庸碌之人为储,孩儿以为实在迂腐了!”刘义真眼神清澈,很是天真的说道。
“哈哈哈!”
刘裕听了一点不生气,反而笑着跟刘义真解释道:“此乃祖宗之法,流传千年,不能说改就改。”
“哦!”
刘义真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历史上刘裕跟姚兴在选择接班人上,都是遵循着祖宗之法,带来的乱局直接或者间接影响了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