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

“按你的说法,那个冰库室,就在旧警局的地下是吧,那边现在的安排怎么样?”洛冬清坐在餐桌边,嘴里咬着面包,指尖在手机上翻阅着地图。

殷半芙很早就起来做早餐了,她给原先服务于这里的家政阿姨放了假,对方正好要回老家喝喜酒,所以这几天都只能是她自己上手来做,令洛冬清想不到的是,虽然她家境优渥,但是看上去对于这些家务事并不像是临时抱佛脚的样子。

至少那些从厨房里传出的声音,在洛冬清听起来是这样的。

随着前两天能力的激发和记忆的回溯,洛冬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加强,或者说回弹。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上一辈子的事,也不去使用能力,除了被动的感知和力量,许多关于希望的奇迹都被他封存了起来,和358-237-299的接触,让他回想起了许多被扫到里角落的记忆。

致命物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也不是人力所能造就的东西,每一个致命物的出现都对应着一个“呼唤”,而“呼唤”的前提条件则是信仰。

这世上有着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传说,这些传说尽管与上一辈子洛冬清所知道的不一样,但终归有一个相似的特点,那就是许多传说都无法考证,而无法考证,就无从推翻,只要相信,它就会一直存在,直到这个传说的信仰从人们口口相传的世代中消失。

建立信仰通道并不需要多复杂的流程,只要得知它,说过它,相信过它,就能够建立起微弱的联系,但这还不足以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具现化,还不足以让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渗透入人世。

微弱的联系只用以支撑着传说的存在,但这份浅薄的念想,也足以成为那些同样虚无缥缈的存在的口粮。

洛冬清身上那些被冠以希望之名的能力,则是来源于人造的奇迹,同样被冠以希望之名的并不只有他,但同时肩负指挥官一职和希望之名的,却只有他一个。

理由也很简单。

人造的奇迹,需要付出比成为虚无缥缈的存在的口粮更为沉重的代价,这份代价的支付,让冠以奇迹的希望们,成为了失去理智的工具。

只有洛冬清完整承受下来了。

上一世关于致命物的所有具体知识,可以说,都是自洛冬清之后才开始有了较为完备的记录,想从庞大的未知当中精准不走错路,完美地化未知为已知,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358-237-299的出现只是一个预兆,一个世界被渗透的预兆,这种变化初时来得猛烈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愈发地变得不明显,因为认知已经在那些未知的渗透下发生了转变,哪怕只有零碎散乱的知识碎片落入这个世界,也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何况,这种渗透并不只是一丁点的知识碎片而已。

世界即将变化,而人们,仍在摇篮中熟睡。

“按情报来看,目前法医那边验尸进展不是很顺利,好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一直都没有报告上交上去,但是法医组那边的检验一直都是在进行着的,保密程度比总局都高,我所能获取到的,只有这些了。”殷半芙一边说着,一边点着手里的平板。

“这里去冰库室的安全线路、时间,能搞到吗?”洛冬清又问道。

“现在就要?”殷半芙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些惊异,“你通缉刚发没几天,现在正是检查最严苛的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是这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你可别小看这座城市运转起来的能量,我这些资料,要搞过来可都是花费了大价钱和力气。”

“异变突起,每个闻风察觉的人都开始伸长了自己的触角,想要努力触碰到寻常人所接触不到的信息,灾难开始之前,路线,时间,资源,方向,这种最重要的东西,所有人都会感兴趣。”洛冬清摇晃着杯中的奶,双目看着杯子,那姿态仿佛是为红酒香气迷醉的品酒师。

“灾难?”殷半芙皱着眉头,对这个词加重了语气。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殷半芙只会觉得是电影看多上头了,但是她亲身经历了实验,她清楚有些东西就是这么的说不清道不明,和洛冬清接触之后她也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世界正在揭开最底的黑纱,而她已经是窥见一角的参与者,作为代价,就是接受自己那不太正常的扭曲,以及让自己痛苦纠结的怨恨,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了昨晚委托的一幕。

“现在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会有很多,不光是这个城市的人,还会有其他城市的,也许会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冬清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身影,还有她背后所属的未知势力。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知道,灾难已经悄然而至。”

要是还能保留上一世的实力和能力,也许现在也不用受制于与人合作,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惩罚吧......洛冬清这么想着。

358-237-299,指定类型被动长效类意识致命物,对拥有大脑的生物都可生效,对指定目标造成大范围不可逆的单个毁伤,特殊特性是传染,尽管祂属于小级别的产物,但是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可以与其对抗的逆转式或能力,六大处理机制里只能做到人为干预。

“说话说完整点,我不喜欢猜谜语,也不喜欢夸大其词的说法。”殷半芙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你想知道也可以,但是相对应的,具体路线,时间安排,车辆,我行动所需的一切资源,你要在明天凌晨之前,都准备好。”洛冬清的目光直对殷半芙。

他没有在开玩笑!殷半芙脑海里迸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开什么玩笑?!这个人居然真的想一个人去偷尸?而且还要在时间这么紧迫,检查最为严格的情况下?且不说一路上的检查和高清摄像头,光是现在这获取信息的难度,不难想象冰库室那边到底守卫有多森严,原来他要总局的安排并不是要躲避?而是要出击?!

殷半芙感觉他没有在开玩笑,但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玩笑。

“你逗我玩呢?!”殷半芙的表情变了几番。

“如果做不到,那么知道那么多,反而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觉得呢?”洛冬清反问道。

殷半芙不作声了,她隐隐感觉到这事情并不像他们在讨论这样简单,如果牵扯得过多的话,很有可能自己身上的秘密也会保不住,可眼下对于洛冬清的要求,并没有多少可以给她详细考虑犹豫的时间,如果应下了他的要求,那么从现在开始去调查,时间都是极为仓促的。

“事情的发展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有了一点变化。”

洛冬清扭头打量了一下房子四周。

“我们本应该再无牵连,很不凑巧的是,现在我就正好出现在你家里,你带我回来的缘由或许就像你说的,是一场交易,又或许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是这些都和我没太大的关系,我对你,以及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同样的,你最好也不要探查过多我的事情。”

“呵,说得好像我对你的事情就很好奇一样。”殷半芙冷笑一声。

“我可以提前给你一句忠告,就当作是这顿早餐的回报了。”洛冬清不以为然,将吃完的餐盘往前推了推。

“如果我失败了,那么你可以提前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虽然这种行为就像是从漩涡区逃到了乱礁区,但好歹还能多享受一下每个早上的阳光。”

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说“早餐吃得太晚了午饭就不吃了”一样轻巧,可殷半芙却听出了一点宣告着末日到来的意味,他的脸上看不出紧张或软怯,也没有戏谑或调笑,印象里似乎有些佝偻的背坐得直挺,杂乱的长发被拨到了两边,浅浅的黑眼圈配着病态白的脸庞让人有点生寒,那一双眼瞳却又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沉稳得都有点像一潭死水,像是传说中沉入万物的弱水。

“如果真像你形容的那样,那逃到哪,不都是一样吗?能在顷刻间颠覆一整座城市的灾难,还不是什么固定地点的天灾。”殷半芙说道。

“对,逃到哪里,最终都一样的。”洛冬清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又浮现起了以前的种种,“有时候苟活于乱世,并不见得就比早死好,因为你一想到都苟了这么久了,再坚持一下,再咬牙一下,也许就可以迎来曙光,但最终,也许迎来的只是更深的黑暗。”

“至少......你得告诉我......如果......我答应你的话......”殷半芙沉吟了一下,“我需要做到什么地步?”

“没有那个必要。”

“在你获取到相应的‘知识’之后,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