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残阳

张征恍恍惚惚地醒来,摇晃着昏沉的脑袋,昨夜的宿醉留下的头痛和口干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他试图找水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一阵阵的头晕恶心让他感到非常不适,身体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在颤抖和痉挛,接着他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仿佛经历了一场梦魇,在梦中,他时而是一个在现代社会的小老板,开着五金店,闲暇时和朋友喝酒吹牛,享受着悠闲的生活。

时而又变成了一个在战乱中挣扎求生的瘦弱少年,跟随着乞活军的队伍四处征战,为了活命而奋力搏杀。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也不知道是否下一刻就会死在路旁。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这些人为了活着而战。为自己打,替别人打,都是为了能找一口吃的,找一条活路。

然而,当他这次真的面临死亡时,却又仿佛透过另一双眼睛看到了新生。

最后,又慢慢的淡去。

张征这个现代人,在这个也叫张征的古代少年人身上复活了。

这个少年也叫张征,半年前加入了这个叫乞活军的军队。

也不能叫军队,因为这里什么人都有。

有军士,有农夫,有小贩和手艺人。还有带着破冠的士人和穿着破烂官袍的官员。

所有人都夹杂在一起,再也没有了什么高低贵贱,都是一起为了活命而乞活的人。

身边的人已经不再叫他为张征了,而是叫他石头。因为知道他叫张征的人,都死了,不是被杀了,就是饿死了。

他现在就是一块石头,一块死硬死硬的石头。

当张征再次醒来,黄昏的微光已经悄然洒落。

他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来回飞翔的乌鸦,不时地落在某具毫无生机的躯体上,仿佛在享受一场盛宴。

那凄厉的嘎嘎声突然响起,乌鸦们惊恐地乱飞了起来,一只秃鹫猛然落下,占据了它们的餐桌,那是一个被残忍砍杀的孩子。

远处的狼群发出阵阵嚎叫,像是在向天空中的秃鹫发出威胁,宣告这是它们的领地,警告它们离开。

张征慢慢地睁开双眼,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恐。他不确定刚才的一切是噩梦还是真实。

“我只是喝醉了酒,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噩梦呢?一定是开玩笑的。”他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

然而,当他试图起身时,左肩头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他痛苦地呻吟着。

“疼死我了。”

他低声抱怨着,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凄惨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张征的身体在颤抖中慢慢挺起,他捡起一根被遗落的长矛,倚着它,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所及,尽是满地的尸骸,乌鸦和秃鹫成群飞舞,远方的野狼在徘徊。

这片土地上,只剩下这遍野的尸骸,仿佛一座巨大的死亡之地。

在那最后的噩梦之中,张征所在的队伍,是一个与大队走散了的一个三千多人的队伍,路上他们遭遇了匈奴人的骑兵。

他们本是一群老弱妇孺,面对凶悍的骑兵,他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骑兵们来回冲杀,妇孺的哭喊声、士兵的怒吼声、伤员的痛哭哀嚎,还有匈奴骑兵的呼喝狂笑声,这一切都像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地刺入张征的神经。

一幕幕、一帧帧,就像电影倒带一样又一次重现在他的眼前。

张征痛苦地摇着头,想把这一切都甩开。可是身边冲鼻的血腥和恶臭味、乌鸦的嘎嘎声、远处野狼的嚎叫声、那险些把他绊倒的尸体,还有肩头刺骨的疼痛,这一切又都告诉他这是真的。

“啊………………”

张征痛苦的仰天大喊着。

在这一刻,灵魂的张征和这具躯体的张征自然而然地融合了,他们再也不能被分开。这是他的记忆,他的经历,他的痛苦,也是他的战争。

张征流着眼泪,蹒跚着想翻找他的同伴。

可是身体的伤痛让他举步维艰。

张征大喊着,“有活着的吗?还有活着的吗?哑巴,你还活着吗?铁牛还活着吗?傻木头,傻木头你还活着吗?你们说句话啊,还活着吗?”

这三个人是在他的噩梦中和他最亲近的三个人了,最后的时候他还记得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的,可是,人呢?人都哪里去了啊?

这时张征听到了微弱的阿巴阿巴声,张征赶紧紧走了几步,终于在一具尸体的下边找到了哑巴。

张征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痛了,使劲的翻开了压着哑巴的尸体,坐在地上把哑巴扶了起来半靠在他的怀里,满脸鼻涕眼泪的笑着喊到“还活着,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哑巴听着张征喊着话,也是笑着,点着头,虚弱的,阿巴阿巴的好像在说“活着,还活着,还活着”,然后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阿巴阿巴的像是说着什么,张征看着哑巴指向的地方,是铁牛。

脸朝下趴在一具尸体上,好像还有点气息。张征赶紧轻轻的放下哑巴,爬到了铁牛哪里,铁牛健壮的后背好像是挨了一骨朵,血肉迷糊,可是还有气,应该是没挨实诚,是给刮下了一片皮肉。

张征把铁牛慢慢的翻了过来,喊了声,“铁牛,醒醒,铁牛,醒醒啊”可能是张征的呼喊声让铁牛有了点反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被血和眼泪鼻涕涂的满脸张征,艰难的笑了起来,低声的说到“石头,你还活着”。

“铁牛,我还活着,你要坚持住啊,可别死了,我们还要一起吃大肉呢,你得活着啊,知道吗,我们还要一起吃大肉,吃大块的牛肉呢,知道吗?”铁牛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眼前的尸体,说着“木头,傻木头”

张征也看向了那具尸体,是傻木头,他死了,半边脖子都被砍断了,脑袋歪到了一边。

他们兄弟四个,傻木头是最小,也是最瘦弱的一个,平时大家都护着他,可是这一次他死了。

那个总是对他说“石头哥,还有吃的吗?我饿了”的那个傻木头,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也不用举着那沉重的长矛去冲锋了,他融进了这大地,永远的享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