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几天,又过着有佳人陪伴的日子,张征感觉自己都快要懈怠了。
这几年来,从开始的挣扎求活,到后来的小有成就,再到后来的连续征战,每日都可以说是殚精竭虑。
最早只有他们兄弟六个人再加上一个小宝,之后有了几百人,几千人,上万人,直到现在治下有一千多万人。
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穿衣,要有屋子住,还得男婚女嫁,生孩子。
还要想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想要让他们更有希望的活下去。
想要让他们都能识得字,懂得道理,还不要走歪了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能说他张征事必躬亲,但是至少要知道怎么回事。
这对于一个后世的五金店小老板来说,压力真的太大了。
几年来,他一直把自己的工作排得满满的,就是怕自己若是一有疏忽,便会让他和跟随他的人都跌入万丈深渊。
他从来不相信,有了一件先进的武器就能包打天下。
他也不相信,所有的人都会无条件的和他一条路走到黑。
武器的发展都是你追我赶的,是在一起向前突飞猛进的。
而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老话和诗词都有说过人心是易变。
怎么能让更多的人和他在一起,一直能在他选的这条路上走下去?
他每夜辗转反侧之时也是常常思索。
这时他才理解,为什么老人家在凌晨之时,那书房的灯却总还是在亮着,可能老人家也是在认真的思考着吧。
可是他却没有那老人家的睿智和气度啊,那真的是学不来的。
虽然他很努力的在向着老人家靠近着,学习着,努力着。
可每每午夜梦回间,却总是被噩梦惊醒。
在噩梦中,他看到那些追随着自己的人,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又成了那些门阀大族的鹰犬豪奴。
那些追随着自己的百姓,再一次身无寸缕的被铁链锁着,不停的在劳作。
那无尽的锁链之上,悬挂着数不清的尸骸。
而那门阀豪族和他们奴才们的狂笑声却仿若钢针一般刺进他的耳朵。
每到这时他总会被惊醒。
当他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也总会被冷汗湿透衣衫。
这时他就会低声的颂咏着,他最喜欢的一首老人家的七律: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每次当他颂咏几遍老人家的这首七律之后,他都能真切的感觉到,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阴霾尽散。
那七律,就好像一轮骄阳跃空而起,而那些阴私鬼怪,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化作飞灰,天空又是一片清朗。
这时他又能感受到了那风在抚摸着他的脸庞,又能听到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又能看到那袅袅的炊烟,还能闻到那扑鼻的蒸饼的香气。
每到这时,他都会再一次精力充沛的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当中。
他知道,老人家想看到他作些什么,也一直在护佑着他,他不能也不敢辜负。
可是当他今天醒来时,却发现窗外已日上三杆,而身边的佳人还在沉睡。
他又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夜荒唐,不禁苦笑了起来。
喃喃低声自语到:“看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说完转身起床。
可能是他起床的动作有些大了,不小心惊醒了身边的佳人。清月懵懂的醒来,看到张征正在起床下地。
便迷糊的问到:“夫君,现在几时了?”
张征回身温柔的在清月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道:“你再睡会吧,天还早。”
清月听了后,只是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后,便又睡下了。
虽然已嫁为人妇,可是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若是在后世,正是被父母关心疼爱,宛若手中瑰宝的年纪,贪睡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征出了卧室,来到侧房小室内,看到陶盆之中的热水已经有卫兵给准备好了。
就着温热的水洗了把脸,又用木制的猪鬃牙刷,沾着医神观的道士们弄出来的洁牙粉,仔细的刷着牙。
正刷牙的功夫,清月穿好了衣服,慌忙的从卧室跑了出来,皱着小鼻子对张征轻怒道:“都这个时辰了,夫君还说时辰早,竟让别人看着笑话来了”
张征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很是有趣的在笑。
清月看张征赖皮一样的看着她笑,生气的来到另一个陶盆前自顾自的洗脸刷牙去了。
张征和自己的细君笑闹了一阵,一起吃过了早饭后,清月自去了肖莺的绸缎纺织工坊,她也有她的工作要做的。
张征也来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看着桌子上有三摞被文书分好轻重缓急的文件,都摆在桌子的右上角。
每摞上都压着一块染着颜色的硬木块,分为红色、黄色、绿色。
代表着急、缓、不急。
张征先从红色的看起,一份份的仔细批阅着文件报告,时不时的还要思考一阵子。
犹豫不决的就先放一边,等着和徐惑他们一起商量一下再说。
等他把文件都批完,只剩下两份他还不能马上拿定主意的文件后。让文书进来,把批阅好的,交到徐惑那里去,然后再请徐惑过来一趟。
过了不大会,徐惑来到了张征的办公之处。
张征办公这里很简单,还算宽敞的一个屋子,靠着墙边有一桌一椅,那是张征办公的位子,在两边靠墙的位子有一排木椅,前面有茶桌。
窗户上的玻璃很是洁净,屋里光线很好。
张征和徐惑一起坐在靠着窗边的椅子上,一起商讨着张征手上的两份文件。
这两份文件一分是并州魏贺发来的,是关于多点施工,加快扩建井陉道,需要河北这边支援更多的技术人员的问题。
虽然去年张征还在并州时就定下了,要扩建井陉道的事情。
但是在经过三个月的粗略勘探之后,发现,要想把这条路扩建修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是用炸药开路也不行,很多地方都需要极其精确的计算和勘察。
因为你要想炸下来的石头听你的指挥,就必须对它要尽可能的了解,否则可能事倍功半。
这个结论是跟着吴峻一起去并州的,博士堂中的鲁班传人和墨家传人一起给的建议。
墨子和鲁班,这两个人都是搞工程的祖师爷。在他们那个时候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是这两派的后人,还算能聊的来。
因为张征有一次把他们叫到一起来,共同深谈了一场。
张征当时说的是:“只有你们两家放开胸怀,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才能把你们的技艺更上层楼。
如果你们只是互相争斗,敝帚自珍。只是各自闭门造车,那么用不了多少年,你们的传承也就会完全断绝。
因为学技艺和学文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学技艺很是需要师傅手把手的,把很多不易于表述成文字的经验,口口相授的传给你的徒弟。
可是很多经验,都是通过日常的工作摸索,和相互之间的交流碰撞中得来的。
而你们两家虽各有所长,却又都老死不相往来,互相严防死守。
对于徒弟又都有留一手的习惯,总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至少在我这里,你教会的徒弟越多,你的功劳也就越大。
你的能力越高,你的职位也就越高。
等你们功劳大、职位高的时候,只要我张征还活着,我就能让你们享受到与你们的功劳和职位相等的待遇。
你们的子孙,只要不是犯了刑法,总会能受到你们的荫庇的。
要是你们还像现在这样,互相敌对,对徒弟也是留一手。
那么总有一天,你们的祖宗传承就会在你们的手上丢失一部分。
如此下去每一代都丢一点,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把你们祖宗留下的精华全部都丢失的干干净净。
那我问你们,如若那样,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祖师吗?”
张征先问墨家传人“你们墨家可对得起墨子?”
张征转头又问鲁班传人“你们可对得起鲁大师?”
然后又问两家道:“那我现在再问你们,墨家的祖师墨子的光学,小孔成像,这些道理你们现在的墨家门徒都继承了多少?
再问你们鲁班祖师的飞天木鸢你们还能作出来吗?”
两位在博士堂的墨家和鲁班传人,还有他们的师兄弟和弟子们,具都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啊,这都快千年了,很多传承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只是有时听师傅说过,也是当神话听了也就算了。
张征在和两家的一次深谈之后,两家的传承人也都回去深思了很久。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派之见,已经变得这么严重,甚至到了以邻为壑的地步。
但是现在都已经到了一起,也能算是一家人了,而且现在是张征在给他们说和,而且说的很是有道理。
难道真的会有一天,祖宗的传承被自己给断绝吗?
要是那样的话,我等子孙又算是什么,不肖子孙吗?
虽然当时张征说完后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那是已经几百年的隔阂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被解开。
后开又经过几次深谈,张征又在他们面前聊了一些关于机械方面的见解。
这才让他们惊为天人。
张征也没聊什么,就是一个简单的蒸汽机原理,并且当场做了一些小实验。
基本都是初中物理的一些试验,这些东西啊他们大概都见过,可是他们总结归纳并理解的能力,和他们的祖宗墨子和鲁班可是差的太多了。
毕竟天下也就一个墨子,也就一个公输班(鲁班)。
他们后人的悟性和这两位大师相比差的太多。
要是这两位大师被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工业革命可能在春秋时期就被发展起来了。
这真的不是瞎说,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毕竟英国工业革命之前的动力也就是风力和水利,而华夏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使用风车和水车了。
看到博物馆里那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齿轮擒纵机构,就会知道当时对机械的理解已经到了一定的深度。
经过了这次两家的融合,他们对物理的理解又更精深了一步,很多当初严守的秘密,也都拿了出来互相对照,各取其优,弃其劣。
这样张征手下的博士堂中,也就出现了一股互相交流,精神思想相互碰撞的一种风气,忽然有了春秋时期的那种百家争鸣的感觉。
一扫汉武以来名为独尊儒术,实为打压百家,培养犬儒的学术氛围。
张征是不怕这种技术性的学术争鸣的,因为这是好事。
但是他对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争鸣,却从来不会手软。
他敬仰老人家,可是他做不到老人家的风范气度,所以有时候,他对于在他认为很不好的,并且极其危险的思想苗头,直接就会给与除根。
比如商家“拔一毛以利天下,不为也”
这样的思想是和他所要践行的道路是完全违背的。
所以,张征的下手也是极其狠辣。
跳的最欢的那几个,尽诛。
能够理解张征的路线,并能融合进来的那些商家传承,他还是鼓励的,毕竟行商也是社会的需要之一。
不可能完全断绝,因为这关乎人性。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博士堂也是出现了很多的人才,也都在用自己的所学和理解,在为张征的治下之民而服务。
这一次的墨家和鲁班传人,一起为井陉道路的扩建而共同出力,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徐惑也知道这件事,他也在为了这件事,在大学堂中收集可以上阵的学员,让他们先去实地实习一下。
毕竟想要能让他们所学得用,也就像是一个刚出山的武者第一次上阵一样,需要让他们都能适应一下环境后,才能委以重任。
这次就是他们的一次锻炼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