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淇泽躺进沙发,随意抓了一个抱枕,他家的装修风格很现代化,电视是投影仪投影在墙面上的,屋里的灯都是一个样的吸顶灯,只不过大小不一样。沙发底下是一张蓝灰色的绒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对摇椅和一张精致的小桌子。综艺节目里正在玩“传声筒”的游戏,白淇泽很喜欢看喜剧和搞笑的节目,他笑咪了眼,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
白淇泽拿起手机接通电话:“起床了?”
“嗯。”程知言刚睡醒,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随意。
“那赶紧收拾出门,饿死了都。”
“去哪?不然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去唱k?最近不新开了一个商圈吗,叫什么南环花园广场”
“行,待会儿见。”
今天下午栖山的天气稍稍回了点温,没有那么冷了,白淇泽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显得气质格外矜贵。腕表圈在骨节分明的手上,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便出了门。
白淇泽和程知言几乎同时到达商场门口,两个大男人肚子都饿了,吃饭也吃的很快,加上两瓶快乐水,心满意足。
“唱k?”程知言一边喝最后一口可乐一边问白淇泽。
“对啊,不然你想干嘛?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
“你想的美,老子才不想跟你看电影。”
白淇泽扯扯嘴角,二人往商场顶楼走。
苏念恩见到李一依立刻伸出了双臂。女孩笑起来右边脸颊露出一个小酒窝,色泽艳丽的唇笑起来同平常面若寒冰的距离感截然不同,让人心生欢喜。
“猪猪,我好想你,最近我们都好忙,终于有时间见面了!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好幸福。”
猪猪是李一依给苏念恩起的外号。每次李一依问:“宝宝在干嘛?”的时候,收到的基本都是:“刚睡醒宝宝”或“准备睡觉宝宝”。
李一依::……猪儿
苏念恩:我就是喜欢睡觉嘛,但是睡不了多久就要出去办事情啦。
李一依:呜呜猪猪好可怜,猪猪就该睡觉觉嘛。
“我也想你,依依,一个人住都没有人和我说话,和我分享,糖糖每天也独自一只小狗在家等我,它也好孤单。”
“等我把工作的事情忙完,我就多来陪你!”
李一依牵着苏念恩的手往商场里面走。两个女孩给要过生日的龙语希精心挑选了一条项链,图案是一只银色的小蝴蝶。
两个小鸟胃都不饿,只是买了两个小蛋糕,两杯热奶茶。女孩们的快乐很简单,小小的甜品足矣驱散她们的坏心情。
“依依,我想去唱歌。”
“好啊,我也想去。我现在就订个迷你包!”
晚间的ktv人太多了,包房也少,迷你包、小包和大包都已经订满了,只剩下一间中包。两个女孩在收银台旁坐着等待,看看会不会有人退掉空出来。服务员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果酒。昏暗的灯光魅影,热舞的痴迷舞女和驻唱吧台的歌手……小酒杯在苏念恩修长的手指间游动。她安静地听台上歌手弹唱吉他。这是一首经典的民谣,叫做《安和桥》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也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
我知道这个世界
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再见。
沉郁顿挫,沧桑深沉。《安和桥》搭起了一座叫时光的桥梁,带着苏念恩穿越岁月的长河,天空在低声吟唱一首离别的挽歌,回到了2020年的那个秋天。
2020年8月,苏念恩踏上了人生的新征程,她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考上了自己最想上的高中——栖山市第一中学。苏念恩是从小被亲人呵护着长大的女孩,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小花,自温室长大,被爱包围的她看这个世界总是五彩斑斓,美丽而又温柔。她在大人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乖小孩,一切都按部就班。她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不管是学习还是她自身。因为她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会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让别人不开心,让别人讨厌她。她不想做令人讨厌的女孩,所以她一直都对自己要求很高。但大家都知道,高中的压力很大。如果衔接不好,调整不好心态,就非常容易崩溃。而她就没有平衡好,在这样压抑的学习环境下非常难受。
在分文理科之前,大家都在努力把九个科目都学好。理科是苏念恩的短板,对于化学和生物她是学不会一星半点。有一次上生物课,换了一个代课的生物老师,长相十分严肃,说话也是凶巴巴的。原本细胞这一块她就觉得够难的了,代课老师翻开书本,两手撑着讲台说道:“我先说过,你们要是上课打瞌睡的话,我就用黑板擦直接砸脸上了,到时候不要怪我没和你们打过招呼。”他到座位下四处游走,看到大多数学生的书都是一片空白。他瞬间发了火:“像你们这种不预习的班级,我一般都是不教的!”他愤怒得大步走回讲台,没再斥责,直接切入正题,开始讲氨基酸形成蛋白质的过程。“一个氨基酸分子的氨基(-NH2)与另一个氨基酸分子的羧基(-COOH)相连接,同时脱去一分子的水……”苏念恩越听越急,她完全理解不了什么脱水缩合,她觉得自己可笨,完全控制不住流下几滴眼泪。这样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多,她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想家,越来越想念初中的生活。这个学校她只有顾嘉怡和贺淮旭了,顾嘉怡在高一二十三班,苏念恩隔壁的隔壁班。龙语希中考失利和她们不在一个学校。幸运的是,还有那么一两个好朋友还离自己那么近。贺淮旭在高一十五班,苏念恩的对面一栋楼。
11点下了晚自习之后她偷偷躲在宿舍后面的小路给妈妈打电话。
“念儿,放学了吗?”
“嗯,放学了。”
“新环境还适应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适应的,吃好的。”
“那就好,乖哈。”
“妈妈,我想你了。”
“马上就周六啦,就又可以回家啦。回来你爸说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那我去睡了,妈妈再见。”苏念恩用力憋着眼泪,声音微微颤抖。
那天,她和顾嘉怡给龙语希打电话,小希昏倒在学校,刚醒来不久,三人在电话里诉苦,痛哭。顾嘉怡抱着苏念恩,眼泪如雨般落下,浸湿了苏念恩肩头的衣裳,崩溃,哭泣,好久,好久。
她整理好情绪回到宿舍,室友们正在各忙各的,忙着洗漱,忙着赶作业,忙着排队和家里人打电话。她带了按键手机,不愿去挤宿舍里的座机。她简单洗完漱,提着沉沉的书包爬上了床。高中宿舍不让安装床帘,只有一层薄薄的蚊帐。台灯的光亮是护眼的昏黄,她拉开了爸爸给她买的粉红色小桌板,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作业、草稿纸和笔。今天学的是对数函数,要完成练习册上的习题。
2、已知函数f(x)=log₄(x+1)+log₄(3-x)
(1)求f(x)的定义域及单调区间.
(2)求f(x)的最大值,并求出取得最大值是x的值.
(3)设函数g(x)=log₄[(a+2)x+4],若不等式f(x)≤g(x)在x∈(0,3)上恒成立,求实数a的取值范围.
五分钟过去了,她顺利解出了第一小问。十分钟过去了,还是很顺利解出了第二小问。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计算过程。二十分钟过去了,但第三小问并不顺利。只有一点思路,绕来绕去像一个死结一般解不开。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扔没能解出这道题。苏念恩索性先放一边,现在已经半夜12:30,背完英语单词就该睡觉了。她背单词背的很快,一个单元15分钟结束,剩下的时间她还是纠结于那道数学题。不知不觉已经凌晨1:30,眼皮开始打架,她收拾好书包休息了。
一周难熬的学习生活结束,她获得了短暂的空闲和放松。她现在最想见的人是龙语希。最想三个女孩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少女们初一就相识,初二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下课铃一响上厕所三个人都要一起去,她们手拉着手,个子都差不多,高马尾在脑后随着少女们奔跑的脚步舞动,青春的乐章被她们奏响,青春的旋律让她们徜徉。她们的友谊坚固到什么程度呢?被初中不懂事的小孩们diss到了表白墙的程度:“diss九年级十四班的苏念恩,龙语希和顾嘉怡,三个人每天黏在一起像连体婴,码了谢谢。”然而女孩们看得哈哈大笑。
苏念恩和贺淮旭是同桌,贺淮旭英语作业都抄她的,但他总教苏念恩做数学题和物理化学题,两人可谓是学习上的好帮手,互补提升。他们相约一起考上栖山一中。
小希周末没有回家,小怡的爸妈不让她出门,而小念,只能一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吹吹晚风。
纵横交错的街道,树冠上层层叠叠的细碎树叶,在月影下随风婆娑起舞,飒然有声。树旁的路灯洒落下一片昏黄的灯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投落满地斑驳的光影。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耳机里播放喜欢的音乐,在夜晚的小道上夹杂着凉爽的微风,让人轻松愉悦。
回到学校的每一天,苏念恩都过得很痛苦。她不主动跟班上的同学说话,也不和他们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她不去大课间,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不去体育课,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不去参加班级活动,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妈妈,我真的很难受,我每天心脏都在发疼,我上课就想哭,睡觉也睡不好。每天学得快崩溃了,却还是什么都学不会。”苏念恩按了发送键。压抑着的情绪还是泄露了一点点。
“念儿,爸爸妈妈知道你适应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但是你要坚强勇敢地去面对,知道吗?”她打过电话给家里了,也说过自己难受了。可听到的除了勇敢,坚强,要面对,没有别的安慰词汇了。
她每天下午放了学就躲回宿舍把窗帘全部拉上,她忍不住嘶声叫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整个人席卷。她双手捂着脸大哭,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2020.11.9.苏念恩在精神科医院确诊了抑郁症,是重度。她没法再去学校正常上课了,她休了学,在家休息和放松。她每天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话也不愿意说,什么事也不愿意做。只会躺在床上,要么对着一个地方发呆很久,要么困了睡觉。爸爸妈妈和姐姐担心,焦虑,却又无能为力。他们一边后悔没有早点听到女儿和妹妹的求救,一边想方设法让苏念恩开心起来。可什么办法都没有用,她不想出去玩,不想玩手机,不想看书,她平时爱做的一切她都没有任何兴趣了。妈妈每天准时准点监督她吃药,希望她的病情能够快些好转。妈妈每天做很多好吃的饭菜,她都只吃一点点。妈妈给她看搞笑的视频,她只是象征性地扯扯嘴角。她整个人像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眼神黯淡无光。
妈妈每天都在流泪。
我是碎掉的玻璃渣子,触碰到我会受伤。
我坠入了海底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