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晚上十一点半,顾善将便利店外的临期面包放进来好后热了一身汗。

汗湿的刘海一缕缕黏在额头,她擦了擦快掉进眼睛里的汗,手试探性的搭在了腰上的系带上。

“王姐,我下班了嘞,明天还要早点去学校看录取结果。”

收银台后的人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眼外面,起身在不大的店里面转了起来。

“货架这些都弄好了?”

顾善笑眯眯地跟在身后点头:“地都扫了,今天的账目也整理好了,还有明天的商品……”

得了允许,顾善高兴地抱了她一下,“王姐你人真好。”

少女的笑容在冲出店外的刹那消散。

今夜的月亮分外明亮,即便没有路灯,街上的垃圾在月光的普世照耀下也无所遁形。

这里是联邦的一个三级城市埃蒙市,顾善所在的区是这座城市最混乱肮脏的西区。每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白日里躲藏的“妖魔鬼怪”便会出来,或觅食或争夺地盘。

她家在西区接近南区的一栋居民楼里,而兼职所在的便利店在西区中心。

一般情况下她会在十二点来临前到家,但这次王姐留人,留给她回家的时间便只剩不到二十分钟。

这意味着她需要在这十五分钟里穿过无数条没有灯光、没有监控的巷子。

不过没关系,学会安全回家是每个西区人的必修课。

顾善在西区生活近八年,早已把这里的情况摸清。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气味,她面无表情地嚼着从店里顺来的面包。

右转,经过一个红绿灯,最后一截马路尽头后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巷子。

顾善将揉成团的塑料袋扔进巷外的垃圾桶,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经过一个转角,一条黑影忽然伸出,她差点被绊倒。

踉跄几步停下,顾善回头一看。

一个干瘦的人影靠墙倒在地上,上衣一缕缕约等于没穿。排骨嶙峋,黑黄反光的手臂和大腿上有许多淤青和针孔。

一个毒虫。

明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干黄豆一样的眼睛却还是骨碌碌地转着看她。

见顾善看过来,便咧了咧嘴,露出腐烂发黑的牙根。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根干树枝塞进嘴里,不到一秒便翻着白眼浑身颤抖起来,活像一个羊癫疯患者。

这人居然还有钱买这种高档货。

顾善一秒判断出他吸食的du品类型。du品在西区泛滥成灾,就算对这些不感兴趣,人们也会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以防误食。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几秒后,泛黄的帆布鞋又落在了男人脚边。

顾善看了眼还沉浸在极致幻觉中的男人,伸手捡起墙角边的面值一百罗路币的钞票。

这里离他有半米远,应该不是他的吧?

顾善纠结了一秒,从兜里一阵翻找,一块、五块的罗路币被她拿了出来。

扣扣嗖嗖半天,顾善将一枚一分的罗路币放在他身上。

“见者有份,不用谢。”

白捡了一百罗路币,少女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低声哼着学校老师教的歌,七扭八拐的走进最黑的一段巷子,她停了声,脚步声也变轻了。

直到走出巷子,看到一栋五层楼的居民楼,顾善才松了口气。

唯一的一盏路灯不时闪一下,居民楼院里种了一棵槐树,正值夏季,参天蔽日,月光一下子暗了起来。

楼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

顾善住在五楼右侧的房间502号,眼下楼里的人们都已经睡去,她便轻手轻脚地扶着楼梯上楼,走到三楼时没听到吵架声还觉得神奇。

五楼还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平日出双入对感情很好。

最近两人似乎出了点矛盾,每次她回来时他们都在吵,且要吵到凌晨一点才罢休,其言辞激烈,内容丰富,一直是她的睡前娱乐。

今天怎么不吵了?

就算她回来晚了,也不至于那么晚吧。

咯吱咯吱。

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顾善拿出手机和钥匙,没想到把那张一百罗路币的钞票带了出来。

她连忙去捡,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微凉的黏稠的液体,在那惨白的屏幕光下显得格外漆黑。

血?

这时她才恍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听到了咀嚼连着肉的软骨的声音……

身体在一瞬间僵硬,顾善屏着呼吸缓缓抬头,目光一点点上移。

往常关闭着的房门开了一条半人宽的缝。

这栋居民楼是附近一片最高的,因此有阳光或月光时就能从窗户照进一大半来,她在没有光的地方睡不着,但开着灯又费钱,因此总会拉一半窗帘放月光进来,即使这样做很危险。

此刻月光也将这道门缝里的客厅照的一清二楚。

满地的玻璃碎片闪着奇异般的光彩,枯败的鲜花在凝固的血泊里仿佛重焕生机。

一个佝偻的黑影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那人突兀地扭过头来,张口嘿嘿一笑,满嘴的肉渣和手中被啃食一半的内脏就这样暴露在她眼中。

“你也是来和我抢她的吗?”

粘腻阴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顾善顿时瞳孔一缩,头皮发麻,反应过来快速后退,但紧接着便被一股大力掼在地上。

男人迅捷如豹,瞬间冲出房门将她压在楼道,双手狠狠地掐着她脖子。

顾善刚被撂倒,后背撞到楼梯上剧痛不已,紧接着窒息便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拼命扣挖脖子上的手,同时双腿不停扭动想要起来。

男人的脸一半掩藏在黑暗中,一半在手机的亮光下青白狰狞,漆黑的眼睛就像地狱的恶鬼。

“你是来抢她的是不是,你也是来抢她的是不是!!!”

男人的表情愈发凶悍,顾善感觉喉咙都要被捏碎了,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放、放手嚯嚯……”

她的眼睛逐渐凸出,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灰白。

力气好像被抽干了,眼前的男人面容渐渐变得模糊,沉甸甸的身反而轻飘飘起来。

要死了吗?

也好,反正烂命一条也没有亲人朋友,只可惜上个月的兼职工资还没花完,这个月的房租才交没几天,还有刚捡到的一百罗路币……

好歹让她把这些钱花完啊!

一想到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做兼职累得像条狗,却还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她顿时精神一振,快要扩散的瞳孔再次迸发出惊人的神采。

她才不要这么死了,她钱都还没花!

顾善一口咬住舌尖,无数根神经传来的刺痛一瞬间超过了窒息带给她的麻痹。

她清醒片刻,眼里闪过一丝狠光,捏住他的手臂抬腿使劲一踢——正中男人腿心。

顾善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咔嚓的声音,男子当即便松了力道,嘴里发出怪异的吼叫。

趁男人吃痛片刻,她蓄力再踢一脚将他踹入门中,关门、将门把的铁链与墙体相连,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