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黛玉姑娘!”
贾雨村一见这对父女,脸上顿时浮现起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临前缓缓一礼。
说来林家这位同僚,出身书香门第的姑苏林氏,学富五车,为人通达,克己奉公,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巡盐御史一职,乃属朝野的政坛新星。
可惜林如海命不太好,先是丧妻,接着幼子再度夭折,只剩下身边这位孤女,便是林如海自身,从去岁感染风寒后,身子骨也变得有些弱了!
而林家这位姑娘,不仅长得袅袅婷婷,同样自幼聪慧,当是才貌双全,乃钟灵毓秀者也。然则自幼也有些病根,更令人惋惜之。为之讲席先生期间,贾雨村虽无子女,但待之若女儿,非常喜爱。
这边刚一寒叙,贾雨村说了声“告罪”,取了氅衣,披在身上后,便走出别院,同林家父女一道,于林府内漫步。
从腊月之后,金陵城的各家各户,莫不挂上红灯笼,府内莫不布置的焕然一新,迎接年节之到来,林府亦然。
这边沿着石板小路,往林如海居住的正院,走了一段距离,林如海突然道:“时飞于寒舍,这数月来,住的可习惯?”
话说林如海同贾雨村一样,都是三十多岁,眉目间,依稀可见其少年时的英俊潇洒。即便已过而立,但为人看去,更显谦和有礼,乃翩翩君子,仍是大帅哥一枚!
昔日高中探花,娶了荣国府嫡长女,世人莫不以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贾雨村步伐微顿,抬头看向前方飞过屋檐的鸟雀,侧身一礼道:“欢心之至!能同林兄重逢,我心本就喜悦,时于今日,落魄之时,唯林兄接济,此中恩情,言不足表!”
“时飞多礼了!”林如海见此,面上一肃,忙错开身子,又道:“我等乃同年,又是同僚,本就该互帮互助,此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在官场上,同年、同门、同乡,乃属于三大重要关系网。
林如海和贾雨村当年处于同榜,又一起在翰林院共事,即便最后往各地为官,仍保持着信件联络。
而贾雨村的才华,为林如海欣赏,在知晓其人这次被贬,内中涉及一些官场恩怨后,林如海心里自有打抱不平,想着借两月后,护送小女入京之机,通过国公府关系,给贾雨村谋求一个官职。
贾雨村得闻后,摇了摇头道:“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稀。林兄之所行,接济我落魄之时,雨村不敢忘怀!承蒙此助,此礼当得!”
在林如海、贾雨村走在前面,二人交谈之时,黛玉一双罥烟眉,微微蹙起,静静跟在后面。她今天穿着的是白色鹤氅,脚上穿着红香羊皮小靴,头上且是带着雪帽,将整个人都映衬的分外灵动美丽。
这边听完,又见父亲和先生说起了神京事。
“今之朝内,传闻太孙复出,圣上有传位太孙一事,林兄如何看待?”
旁无他人,只有黛玉随行,贾雨村索性也无多掩饰,果断同林如海讨论起了时政。他虽然现在没有处于官场上,但这些年,于神京的一些打点关系仍在,加上林如海时常告言,贾雨村于朝中事,并非两眼一抹黑。
林如海抬首,面带思忆道:“昔年贪腐案,牵连出的储君勾连妖女一案,又有己卯党祸,时飞与我都属于见证者,时值殿试前夕,我等还同国子监的监生,往午门外,向天子请愿,请求彻查之!奈何最终只是立太孙,东宫之案,不了了之!天子爱子心切可知,然以国事之重,岂可不察也!”
说到朝中争斗,林如海和贾雨村都不是当年的官场新人,更知东宫案后,朝野之搏斗。
讲到这里的时候,林如海没有继续讨论储君,接着贾雨村的问题,说起了皇太孙。
“而从神京传来的消息,太孙跟传闻中不一样,圣上如此,许也有试探朝臣之意,关于传位之事,以圣上正值壮年,还言之过早了!”
贾雨村颔首道:“林兄之思,正是我之思也!”
正巧来到了正院,人多眼杂,两人结束了话题。
可在论到太孙时,贾雨村的双眸闪了闪……
即于此大年初一,早食已经备好,颇为丰盛,林如海邀贾雨村一道入内,净手之后,同饮食。
早食之后,林如海看向了旁边站着爱女,又想起了一事,于客舍内,目中透露着丝丝坚定,向贾雨村道:“等到开春之后,时飞往神京,小女就全托付给时飞了!”
注意到林如海的目光,更知这位同年于巡盐御史任上的正直作为,贾雨村知道林如海如此所行之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女儿,能安心于金陵处置政务,他肃然起敬道:“林兄放心,我必不负所托!”
而早知父亲要将她送到神京的外祖母家,黛玉内心自多不舍,她实际非常想待在父亲身边的。同样地,想起那容颜都有些模糊的外祖母,黛玉也有不少想念。
……
紫禁城。
大年初一之后,朱逢春过了把上朝的瘾,但奈何大朝会除了站,就是吃。想要看看电视里,朝会上,群臣开展“辩论赛”、大打出手揪胡子的场景,到底没有瞧见。
好在于下午去往坤宁宫时,见到了荣府的贾母,又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看得贾母连连向皇后称赞“太孙懂事”。
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天假期里,因不能出宫,朱逢春索性一口气,将西游记的后二十回,全都写完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也是整个正月里,除了大年初一,最热闹的节日,各府都有入宫拜贺,朱家子弟们,还有一应活动,比如蹴鞠比赛,猜灯谜等,于永德宫里面,但有得胜者,自可得皇帝和皇后赏赐。
朱逢春也终于见到了侄子朱仲良!
几个月没见,自家这侄子也长高了不少,于宫院内,一看到他,那张大圆脸,就神神秘秘,忙过来见礼,搞得好像是地下联络线一样。
就算没鬼,旁人这一切,也知道叔侄俩有问题。
“拜见皇叔,皇叔吉祥!”
面对这在宫外为他处事的侄子,朱逢春见了也很开心,一手扶住,抱住这小胖墩的脖子,离开了其他皇家子弟的视线,来到一畔的池塘道:“仲良啊,你在宫外做的不错!皇叔都记在心里,要再接再厉,争取把话本小说事业做大做强,还要努力衍生其他行当!”
朱仲良竖着一双黑眼睛,正是昨儿夜里,将送出宫的初稿,先一步看完了,听着朱逢春之言,那一心还扑在故事上,唉声叹气道:“可惜皇叔你这《西游记》写完了……”
“谁说的?等着吧,过两天我给你出个更好看的故事……”朱逢春眼睛乌溜溜转道。
“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真!”
叔侄二人,在此一角,密谋了一会儿。
等皇帝和皇后来了,朱逢春这才去见礼。
不过这一次,朱逢春没有打算跟着一群小屁股去争什么第一,好在大明天子和皇后面前露脸,而是径直站在了两位贵人身边,主动请命,担负起了“蹴鞠解说员”的角色。
蹴鞠比赛一开始,朱逢春发挥个人口才天赋,那是妙语连出,将朱道真和王皇后,还有旁观的皇亲国戚之流,全都给逗笑了,唯有大明储君朱宜用等寥寥数人的脸色,分外阴沉。
及夜幕时分,猜灯谜一事,那可是朱逢春最拿手的,此间之表现,自是让皇帝朱道真赞不绝口,越发对面前的太孙喜爱。
再有一个多月,皇太孙也有十岁了!
也该召太孙冼马专职负责教导课业诸事,并于景安宫进读了!
正月十五之后,过节之气氛,渐渐散去。
一晃到了二月十二,江南之地,以为百花生日,故名“花朝节”。
《广群芳谱·天时谱二》引《诚斋诗话》云:“东京二月十二曰花朝,为扑蝶会。”
同在这一天,一条船只,从金陵码头出发,沿着运河,北入神京。
船上所乘之人,正是贾雨村,还有学生林黛玉,及奶妈王嬷嬷,小丫鬟雪雁等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