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薛宝琴的忧心事

距薛府隔着数条街,此地名叫薛家巷,正是薛家族人所居之地。

薛家巷边缘处,有一处宅舍,典型的江南小院,对比薛府,要显得寒酸一些,如同小门小户!

此地住着母子三人,至于男主人,几年前就病逝了。

留下了一子,名叫薛蝌,一女名叫薛宝琴,两兄妹之母亲,出自同为商贾大户的吕氏。

便是薛父在世,因是二房庶子,于薛公去世后,分的家产也不多。又因薛父生前性豪爽,乐善好施,当年游历神京,赠予了包括梅翰林在内的不少人钱资,导致留给母子三人之遗产有限。这些年来,生意淡淡,日子实也清苦的很。

薛宅,北居室。

就在薛姨妈等待宝贝儿子出狱,准备带着儿女,进京谋事的时候。此地宅舍内,却是一片愁云。薛蝌正同病床上的母亲,也在商议带着妹妹入京一事!

“妈,这梅家同妹妹的婚事,早于父亲在世时,就定了下来,怎么送来一封信,说悔婚就悔婚呢?便是堂堂翰林学士,亦属于书香之家,这般言而无信,可是看父亲不在了,我等家道中落,嫌贫爱富?这将我们家置于何地?可要去京里讨个公道!”

床榻处,一名十四岁左右,长得剑眉星目,多显俊秀的少年,躬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封信件,面上多显坚毅,言语里尽显恼怒。

这人正是薛蝌,比起堂兄薛蟠,薛蝌足可言之乃是薛家好儿郎!

不仅懂事,极具责任感,帮着料理家中一应具体事,照顾生病之母亲,年弱之妹妹。平日里,他也读书识字,故以才学出众,品性诸方面,都可言之极善!

于榻边,一名年十二三的少女,其人穿着象牙白长裙,断比宝钗小一些,但容貌丝毫不下宝钗,可谓超尘脱俗,正是薛宝琴了!

薛宝琴开朗大方,聪慧温柔,是个简单纯粹的女孩子。只是母亲病后,眉间才增了些忧思,更惹人疼爱。

床上妇人,正是薛蝌和薛宝琴的母亲吕氏。

吕氏自丈夫病逝之后,一手抚养儿女长大,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去岁郎中诊断,乃是得了痰症,需好生修养。

听着兄长所言,薛宝琴心里虽有苦楚,但没说什么,她扶着的母亲吕夫人就开口了。

“我儿说得对!你和你妹妹,都是我心头肉。礼不可废,便是那梅家想要悔婚,也要按照流程来,万不可只是一封信,就来作贱咱家!你们且去京师一段时间,家里事,为母还能照看,断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吕夫人握着爱女的手,慈和的眼眸里多是怜惜。

尽管出身于商贾,吕家也不如王家那般显赫,但吕氏年轻时,也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礼,为丈夫生下了一对好儿女。

却说从古至今,悔婚一事,无论男女双方,都是为人不耻,如《孟子》言:“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像唐代,于《唐律疏议》就有规定:“私自悔约者,杖六十,婚仍如约。”

《宋刑统》亦有录:“婚如法,未成者,从尊长,违者杖一百。”

到了大明,太祖开始,对比前朝,同样严格,《大明律》规定:“若女家悔婚,笞五十,退回聘礼;若男家悔婚,笞五十,不退聘礼。”

律法之外,实际执行上,多是以赔钱私了为主。

只是梅家和薛家,当年情况有些特殊,皆是指腹为婚。便是那婚书,也是当年受薛父接济的梅翰林亲自所书,没有在官府备案,只要梅翰林不认可,实也难以有法律效应。加上双方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就算有见证之人,也难以找到。

话说梅翰林当日下定决心,与薛家退婚,倒也并非是因为朱逢春那一问。实则利益使然,从门当户对考量,这两年在翰林院任里,早为儿子物色了个更好的同僚之女。

就算闹到京里了,也只是面子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但无论吕夫人,还是薛蝌,都不希望宝琴受苦,这婚便是不结了,也要找梅家,寻到证人,写下消除婚约协议,并将定亲证物偿还,以示清白之身。

百善孝为先,若兄妹一同入京,家里没人照看,实以宝琴放心不下母亲,闻此一言,忙轻唤道:“妈,这事不急,等你身子好了些,我和哥哥再寻机入京看看罢!”

吕夫人却是摇了摇头:“为母你就别担心了,家里有丫鬟帮着,就算真遇到什么事儿了,让你堂姐宝钗家帮帮忙便是。以你的事,确是耽搁不了,我儿……”

薛蝌听到母亲呼唤,忙一礼道:“妈,儿在!”

吕夫人握着女儿冰凉的手,看向长得已经比她高的儿子,道:“这次入京,一路北上,你要照顾好妹妹。此间婚事有变,那梅家若真是铁了心悔婚,你也要记得把生辰八字,还有定亲信物取回来。梅家毕竟是官宦之家,咱们只是商贾,自古名不与官斗,宝钗她娘,不是来自王家吗?据说和京里的国公府有些关系,你们走的时候,我且亲自去府上,向她讨封信,若可寻上国公府的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吕夫人思虑的深些,真若撕破脸了,寻国公府主持公道,就算是梅家也不敢乱来。她这身子越来越差,女儿若真能嫁入梅家这个官吏之家,超脱商贾身份,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见母亲为她如此操心,兄长也是劳心不已,宝琴性本善良,且也忧思不已,幽幽一叹,只能应了下来。

说到这里,吕夫人想起了儿子昨日说的事,思虑道:“蟠哥儿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吕夫人这话落下不久,就见到薛宝琴的丫鬟小螺,走了进来,一礼道:“太太,二爷,姑娘,长房府里来人了!说是要见见太太!”

来人正是薛府上的管事,也是奉了薛姨妈命令,告诉薛家各房,她准备带着儿女,入一趟神京,处理一些商贸上的事。但以金陵的薛家商肆,有什么事儿了,让各房帮忙照看一二。

吕夫人一听这事,知道是个机会,顾不得病情,当夜就带着儿女,往薛府一趟,告诉薛姨妈,以儿子薛蝌和女儿薛宝琴,能一道进京,帮着处理薛家商贸事。有薛姨妈在,能搭上王家和国公府的线,正好将梅家的婚约事儿给处理了。

薛姨妈自无不可,她这次携儿女入京,除了见贵人,在生意事上,实也需要一些薛家自己人帮衬。且说侄子薛蝌,还有侄女宝琴,可比自己儿子懂事多了!

一路上,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