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刻钟前,西府大老爷贾赦,在得晓东宫事败,已然丧命的消息后,早就如坠冰窟。
等到府内管事来见,说老太太发怒了,要他过去。
贾赦就知道,肯定是弟弟贾政见局势不妙,向老太太摊牌告状了!
他心里将这二弟恨了个半死!
怎么在三国里,那刘皇叔的二弟天下无敌,到了他的二弟,争家产,拖后腿!
随之,贾赦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荣禧堂,知道闯下了大祸,或许只有老太太入宫见驾,借着荣国公当年之功绩,还有先帝赐的金书铁券,才能保他一命。
因此,一见到贾母,面前的大老爷就跪在地上,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贾母见此,气得发抖,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妈,儿也是为了咱贾家好啊!”
贾赦不说话还好,明知犯了“灭族”大罪,还如此嘴硬,不知悔改,贾母那脑袋又疼了起来,被凤辣子扶着的她,颤颤巍巍举起手,道:“把我拐杖拿来,我揍死这个畜生!”
面对此间不成器的长子,贾母还真是恨铁不成钢,当年丈夫贾代善尚在世时,就看出长子不成器,只知道寻花问柳,贪财好色,将来说不定会为荣府带来祸患,才有了分家一事!
即让长子去袭爵,府上真正的家产,大部给了次子贾政。
哪成想,丈夫生前之担忧,竟成了现实!
这逆子,竟犯下了夷三族的重罪!
于明太祖时期,像谋反之罪,重则诛九族,乃至十族,只是到了仁宗之后,为内阁大学士张之若上书,才减轻一应重罪处罚。
现在长子之行,如同谋逆,一旦宫里追查到了,命令下来,贾府一干人等,多是整整齐齐下监牢,上法场!
贾母活了大把年纪,可没少见过灭族流放之事发生。这其中的凄苦,尤其是女儿家们,最是可怜,绝非一言可以概述之。
旁边举着拐杖的王夫人,见此间状况,白净的脸上,更加有些白了,她这心里面,早将大老爷贾赦给骂了个半死!
同样,也对丈夫怨恨颇深,既然知道此事之严重,竟不早些相告,亲亲相隐,事到临头才说起来,可有考虑过家中儿女?
真是迂腐愚昧!
王夫人念及此,径直将手里的拐杖,给递到了贾母手里!
这一幕,不论旁人,跪在地上抹眼泪的大老爷贾赦,瞧见弟媳妇儿王夫人这举动,恶狠狠瞪了眼,心道:最毒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我欺也!
接过儿媳妇的拐杖,贾母悲愤之下,手中哪还有力道,只是轻轻敲了几下,对于犯了大错的贾赦而言,就如同挠痒痒。
于堂舍内,而今要说最无辜,且不知所措的,要属薛家几口人了!
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还有侄子侄女,来到国公府借住,一边处理神京内的薛家事务,一边等着那贵人召见,这才多久时间?
昨夜神京动荡,处在国公府里,薛姨妈还和宝钗与儿子薛蟠说,神京便是出了天的事儿,贾府之内,必然是安全的,谁晓得今儿天明之见闻,当真从云端给跌到了地上!
瞧着贾家人的闹腾,身姿丰腴多风韵的薛姨妈,今儿穿着五彩折枝牡丹刺绣裙,作为外人,她只在一旁瞧着,也说不上话。只是飘忽的眼神,暴露了其中忧心。
反倒是院子里,闻讯到来的薛蟠和薛蝌这两位堂兄弟,瞧见这一幕,小声嘀咕了两句。
大抵是这荣府大老爷,当真是胆子大,看似平日花天酒地,竟也敢参与到东宫案中!
贾家要完喽!
薛蟠心道:旁人只说我是个薛大傻子,但我平日行事,明白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今且看去,这荣府大老爷,才是个真正的傻子!
堂舍内的屏风后面,一应女孩子们,对比薛家这对兄弟,就要担忧的多了。
特别是二木头迎春,在听到这一切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探春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爹贾赦参与东宫谋反?也就是昨夜的神京动荡,也有他爹一份儿?
但以平日读书,听故事,迎春何尝不知这是杀头的大罪,而她作为至亲,又岂能幸免于难?
且说就在年初的时候,孙家来人请亲,低声下气,送了不少银子,家中父亲做主,才刚把她给许配给了孙家。
据说那孙家乃是大同府人士,军户出生,祖上曾在荣国公手上处事。便是孙家公子,名叫孙绍祖,刚刚上任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家资丰富,端比她要大十几岁。
婚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因年纪还没到,迎春还要在家里待上两年,但眼下刚问名。经常看着书里的故事,她本还带着对嫁入孙家的憧憬,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
迎春命本可怜,端庄贤惠之生母陈氏死的早。年幼没了亲妈,生父贾赦又是个吃喝嫖赌,不管事儿的人,继而于国公府内,性子自小就有些沉默,什么苦累,全都咽到肚子里。
事到临头,只此十多岁的姑娘,知道家中父亲闯了大祸,且或难逃一死,迎春便转过头,心肠硬的她,强忍着不哭出来!
反倒是平素开朗的探春,见贾府祸事临头,话突兀变少了,抿着嘴,杏眼里也有泪水打转。
旁边坐着的惜春,性子孤僻,又胆小怕事,旁人多关注着荣府,她却是有些忧心那不成器的哥哥贾珍,一张瓜子脸紧绷,盯着前方的茶杯,且也失了平日那种灵动之色。
而怀里抱着儿子贾兰的李执,见识非凡,此时即面对荣府大老爷这等大错,也不知该如何出言了,看向襁褓里的幼子,玉容之上,忧思难掩。
另一畔的凳子上,内穿一件茶白色抹胸,下身穿着浅樱草色长裙,不施粉黛的薛宝钗,同着象牙白立领中衣,下身穿着一条象牙白长裙的薛宝琴。这对姊妹花,就如同绽放之牡丹,也正坐在一畔,眉间各有愁思之色。
贾府老爷犯了罪,女儿家们,平日享受着国公府的便利,也将深陷其中。
薛家虽与贾家有着亲戚关系,但也只是在薛姨妈和王夫人这对姊妹间,到时候皇家真追究下来,薛家即便受到牵连,干系略能小一些。
然而,没了国公府的靠山,薛家之生意也好,或是其他,势必会更为困难了!
尤其是宝琴,还操心着解除婚约事儿,一旦贾家倒了,也不知那梅家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婚约一事呢!
姑娘们如此模样,旁边的丫鬟们,但如珍珠、平儿、紫鹃,小晴雯,莫不哭红了眼,为各自将来命运,不知所措!
也只有宝二爷,还不知事情严重,正在旁边翻着新出的小人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