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废物

两个老者腾云驾雾从天而降,仿若仙圣降临凡间,目溢神韵,纤尘不染。

白发苍苍,大袖飘飘。

一个气质脱俗。

一个不怒自威。

就在二人接近地面时,周身云雾逐渐化为一张金色书页,上面闪烁着两方大印的光华,透出神圣威严之意,令人肃然起敬。

这张书页是二品大儒的真迹,在‘才气’催动之下,可助人御空飞行。

在书页的侧下方,盖有一黄一红两方官印,分别来自京城奉天司和大内‘法礼监’。

使用此页的人具有钦差身份,尊贵,超然,享有特权,不受王朝天威的压制,大乾境内畅通无阻。

两个老者落地后,大儒真迹化为一道流光,掠进儒衫老者的衣袖之中。

这一幕令在场的围观者大开眼界。

二老没理会门口石阶下的许文义等人,也不和门口的飞鱼卫打招呼,一人目不斜视面容儒雅,一人眼神冷漠气势凌人,晃着腰间令,脚踏无声步,径直走入济世堂正门。

“神仙来也,有救了,天不亡家父。”

有个锦衣男子激动高呼。

许文义也是心怀期待,两个仙风道骨鹤发神颜的老者既然在此刻进入济世堂,想必也是为了解决南海尸毒而来。

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医术手段定然超凡,应该有能力解决区区凡尘小毒吧?众人祈祷着。

“肃静!”

门口的飞鱼卫冷喝一声,眼前这群人虽然非富即贵,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目光中透着寒冷凌厉,右手按在腰间佩刀之上,震荡出一言不合就会砍人的凶狠气势。

他是镇海王直属卫兵,在蓬莱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当街拔刀见血也不会被城内官府治罪,威名赫赫令人畏惧,一般的权贵见了都得主动让行绕道走。

“……”

许文义等中毒患者的家属顿时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当众违逆飞鱼卫,便是背后有着朝廷官员为靠山,乃至族亲里也有镇海王直属的名门公子,此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济世堂门口安静下来,街上路过的行人也屏住呼吸,甚至都不敢靠近这边,因为他们看得出许文义等人身份不俗背景可怕,属于平民百姓惹不起的存在,可谓是令人望而生畏。

济世堂内院中,药王张虚陀皱着眉头,目光认真,仔细检查着躺在木床上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体情况,时而把脉,时而放血,时而又以银针刺入窍穴。

这个男子紧闭双眼,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生机正在流逝,逐渐接近死亡。

他面色通红额头滚烫,四肢却是惨白如雪,体表还覆盖着一层寒冷冰霜。

现在虽已临近冬日,但外面阳光明媚,温度不算低,至少没到凝结冰霜的地步。

木床上的男子正是身中南海尸毒的倒霉蛋。

脸红,体白,身烫,表面覆盖冰霜,可谓冰火共存。

五脏六腑和肌肤骨肉同时遭受高热和冷冻的摧残。

空气升温,令他更热。

天地降温,令他更冷。

张虚陀虽然自认无法解开南海尸毒,但既然被朝廷请来诊治,本着为济世堂争口名气的心态,自然得竭尽所能摸索解毒之法,想成为第一个攻破此毒的人。

只可惜,这位药王不论怎么施展平生所学,既无法延长中毒患者的存活时间,也不能帮其缓解症状或恢复意识,更别提解毒了,可谓是完全束手无策。

这让旁边的围观者惊叹尸毒之奇。

他们也是一方名医,留在此处一是为药王打下手,二是本着虚心求教的态度观摩学习。

“子仁兄,歇息会吧。”

有个中年名医担心药王劳累倒下。

子仁,是张虚陀的字,别人如此称他是有礼敬之意。

“我还撑得住。”

张虚陀摆手。

他不但是济世堂药王,更是一名炼体武夫,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旁人还想劝说,却见身边忽然多出两道苍老人影,顿时如同白日见鬼般下意识惊疑后退。

“这人是皇甫鸿,来自京城圣院,酸儒生一个,”张虚陀指着一袭儒衫的身影,神色平淡地直呼其名和来历,而后又为众人介绍皇甫鸿身边的黄袍老者,“他叫袁淳风,京城奉天司的卖药郎,本事没有心气挺大,不懂什么礼数,向来喜欢擅闯门户,诸位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儒家圣远和奉天司在大乾的地位非同小可,院内众人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自然听说过皇甫鸿和袁淳风的名声。

皇甫鸿,乃是当代儒家读书人中的第一神医,平时只为权臣勋贵武林名宿诊脉看病,风头不低于济世堂药王张虚陀,在某些人心中的地位甚至可比肩医圣孙云鹤。

袁淳风,非但是五品太医院令,还在奉天司身兼要职,专门负责给皇宫内的大人物诊治。

这二位可是有头有脸亦有本事的大人物,便是江湖大派的掌教和朝廷府衙的官员见了,都是要以礼相待给足面子。

放眼这东海郡蓬莱岛,敢和他俩一般见识的人可不多,在场的名医万万不敢。

然而,张虚陀对这二位却毫无礼敬之意,以直呼其名的方式淡淡道出两人的来历之后,便继续观察中毒之人去了,完全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思,几同于无视。

“见过皇甫先生。”

“草民叩拜袁大人。”

奉天司在大乾的地位超然崇高,平民百姓见到王朝天人便如同面对皇家贵人,多数情况之下都得跪拜磕头,在场的名医虽有些治病救人妙手回春的本事,可毕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实权势力,更无文人功名和武夫修为,自然都要放低姿态表现恭敬,不敢像医圣真传张虚陀一样怠慢二位京城来的大人物。

“免礼。”

皇甫鸿儒雅微笑,声音平淡,目光随和,虚抬手臂,示意在场名医起身。

袁淳风则没有理会众人,看向张虚陀旁边的身中南海尸毒之人,并拢左手双指,略微一勾。

下一瞬,中毒者悬浮升空,飘向袁淳风。

隔空御人!

这一手惊呆在场名医。

“哼。”

张虚陀见状,拂袖离去,换个中毒者继续观察。

袁淳风无视药王的冷哼,待中毒者近身后,伸手把脉探查。

皇甫鸿来到中毒者另一边,收敛笑容,神情严肃,目光认真,从袖中探出枯老手指,凝神把脉。

片刻后,袁淳风收回手,转身走出济世堂。

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目光疑惑。

“唉——”皇甫鸿叹息摇头,也是施展了隔空御物的手段,把中毒者放回木床之上,“此毒甚奇也。”

他走近张虚陀:“子仁兄,治标不若治本,为免更多无辜之人再受祸害,道之兄与鸿欲去根除毒源,还望子仁兄施与援手。”

道之,是袁淳风的字。

皇甫鸿自称时用名,称呼两人却用字,这是谦逊礼敬之意。

“毒源已封,只要没有白痴去送死,自不会扩散出来害人。”

张虚陀果断拒绝皇甫鸿的邀请。

皇甫鸿苦笑一声,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这时,一道淡漠声音传来:“此毒便是孙云鹤亲至,必也同样束手无策,某人却不自量力浪费时间,简直贻笑大方。”

这话来自袁淳风,讥讽意味明显。

众人皆装作听不见。

“哼!”

张虚陀冷哼一声,没有回应,继续观察中毒者。

门口,许文义听到袁淳风的话后,心中越加绝望。

“京城圣手都没有解毒之方,尔等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不若趁早回去准备后事。”

飞鱼卫提醒众人无需再有期待。

“苍天呐——”

许文义仰天悲呼。

就在此时,一个手拄拐杖的白衣少女走近人群,一边以木棍敲地寻路,一边朗声念诗:

“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莫名其妙,飞鱼卫则觉诗意狂妄。

“咻!”

原本身在济世堂内的张虚陀,足下忽地用力,人影迅速一闪,如弓箭离弦般窜出,很快便出现在门口,和袁淳风并肩而立,目光锁定念诗少女。

药王这等身法,令人瞠目结舌。

“本姑娘来此不为别事,送大乾庸医两个字,敢收否?”

少女听声辨位,锁定济世堂正门的位置,神色傲慢,语气狂妄。

???

众人确定了,不仅诗意狂,说话者亦狂。

竟然敢面对济世堂药王说出庸医二字。

“放肆!”有人不悦。

张虚陀摆手,盯着少女,目光认真:“敢问何字?”

少女没说话,摊开手掌,抛出一团纸。

张虚陀接过纸团,打开后,看到两个字:

“废物!”

人群中,许文义认出拄拐少女的来历,对方赫然是李慕白身边的贱婢,日前当街杀死许玲玲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