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希望

“龙宫明面上是以赚钱、扩势、立名、强武为主,远离朝堂勾心权力斗争,不可能因为区区李家子弟被捕入狱之事,便动用京城或宫里的关系去对抗王熙贞。除非,狱中之人有着龙宫血脉,且属于对家族极具价值那类。但很显然,李家三房与龙宫不说毫无关系,至少也是两不相干。”

“奉天司守护蓬莱气运,超然物外,淡泊名利。”

“岳麓书院教书育人,钻研学问,读圣贤文。”

“青天武府传授功法战技,纸上谈兵,专注军阵。”

“这三者向来与世无争,老爷夫人如果胆敢厚着脸皮上门求助,只会适得其反遭受惩处……

听着二狗的话,小六子虽一知半解,却莫名心潮澎湃暗生钦佩,面露崇拜之色,由衷地叹服:

“狗哥,你真厉害,竟了解这么多事。”

二狗收敛笑容,迈步走向堂屋,轻声呢喃:“小六子,李府窄小,朝不保夕,你可愿随我去拿个东西?”

小六子没听清,迈步追上去,凑近说:“狗哥,只管吩咐就是了,要我拿什么东西都行。”

二狗摆手,头也不回,无声吐出两个字:“天下!”

“轰隆!”

苍穹之上,忽地响起惊雷之声,震动九霄,掀起狂风,树摇叶落,海水翻腾。

无数人抬头,只见蓬莱上空乌云如深渊,电光雷蛇在其中盘旋肆虐,一副倾盆大雨即将到来的景象,诸多商贩纷纷准备防淋。

惊雷震耳,小六子打了一个哆嗦,莫名有些心悸,快步跟紧二狗寻找安全感,同时小声询问:“狗哥,刚刚我没听清,您需要拿什么?”

水往低位流,人向高处走,女嫁如意郎,狗忠喂食主。

曾经,小六子安于现状,得过且过。

而今,见二狗在李府备受重视威风八面,小六子心生羡慕十分向往。

更重要的是,二狗说过:他们并不低贱,只是没有好的出生,命运稍微差了些。

若敢心怀志向,便可改变命运,成为人上人!

人!

他们是人,而非贱奴,更非畜生。

小六子长这么大以来,唯有二狗把他当一个人看待,老爷夫人包括同等低贱的家仆在内,都觉得他是一只主子随手可宰杀的贱畜。

尤其是管家成虎,仗着大夫人给的威风,平时总说他们这群底层家丁猪狗不如。

大家都这么说,小六子便也顺从接受,直到二狗告诉他主子和奴才没区别,同样是一个脑袋两只手,都要经历生老病死,皆有喜怒哀乐,两者的身份地位可以互换。

二狗没吹牛,现已由贱向尊,地位与管事成虎相当。

他本可以把别的底层家丁当狗使用,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仍然保持着当初的平易近人,与自视甚高的成虎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对于某些没脑子的家丁,二狗就是另一种冷血态度了,令小六子胆战惊恐不寒而栗,佩服狗哥的同时又心怀畏惧。

“呵呵,目前不需要,”二狗摇头,面带温和微笑,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时机尚未成熟。”

二狗扫了眼天上乌云,眼中闪过一抹坚毅,透着大多数家仆都没有的自信,强行转移话题道:

“说回慕白少爷和王熙贞的事吧……”

“慕白少爷是二少爷李易元的前途保障,他的入狱会导致王府替赘之事成为泡影,这让老爷夫人很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叹息摇头。”

“谁若能解决这个问题,为老爷夫人排忧解难,便能让李家长房欠下一份大恩情。”

小六子眼前一亮:“狗哥有办法吗?”

二狗笑道:“放眼整个李府,谁也无法解决这事,因此老爷才会绝望。”

“然而,就在老爷绝望无助之时,被大夫人厌恶鄙夷的三房贱婢主动求见,说是有办法让慕白少爷脱离牢狱之灾,自信可以保住她家公子的名声清白。”

“夫人自然不信,贱婢若是真有本事顶着王熙贞的权势帮人出狱脱险,怎么可能屈身恭称三房的小野种为公子?”

“可由于实在无可奈何,夫人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给贱婢一个机会试试。”

“成功则皆大欢喜,失败了也不会有损失,反正已经绝望无助。”

“慕白少爷的贱婢信誓旦旦说:只李府要把她安全送到济世堂附近的酒楼,她就能够帮助公子脱离牢狱。”

“于是,夫人便安排族中的练武高手,护送贱婢前往济世堂,祈祷着奇迹发生。”

“如果那贱婢只是口说大话,族中高手便会将她扔在外面,不准她再踏足李府半步。”

“日前许府公子放出话来,慕白少爷的贱婢可换十两银子,夫人虽不屑要这点钱,却也没有义务守护贱婢,任她自生自灭,死了活该,节省粮食。”

“小六子,你且牢记此事,婢女家仆在上位主人眼里,还不如几两银子重要,失去用处价值之后,就会被视为浪费粮食的畜生,随手即可杀之或扔弃。”

小六子重重点头,脸上涌现好奇,问:“狗哥,依您看,那位厉害的姐姐,能帮慕白少爷出狱吗?”

因为许家小姐的惨死,小六子很怕胆敢当街杀人的凶手,万不敢以贱婢相称,便是在背地里,都要叫一声姐姐。

二狗摇头:

“贱婢人微言轻力弱势低,和王熙贞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妄言脱狱纯属异想天开,不可能救出李慕白。”

“小六子,在这东海蓬莱之内,敢和王熙贞扳手腕的人虽然不止一人,但目前只有一位贵女够格救出慕白少爷。”

二狗目光骤凝。

小六子连忙门道:“是谁啊?”

二狗吐出五个字:“听风楼之主!”

声音里透着尊敬和感激,还有几分温柔,藏有一分痴意。

小六子想追问,二狗点到即止,又一次转移话题:

“我倒是挺欣赏慕白少爷的婢女,一个敢于异想天开并口出豪言之人,总比畏首畏尾什么也不做的胆小鬼强……”

二狗说着,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小六子不敢跟进去,连忙止步退下。

刚进内堂,二狗就见到了来回踱步的大夫人张氏,家主李长青坐在主位闭着双眼。

“二狗,依你看来,慕白的婢女能否解决脱罪出狱之事?”

听到二狗见礼问候,李长青眼也不睁,淡淡问道。

“回禀老爷,据小的妄测,慕白少爷能够安然出狱。”二狗恭敬回应。

刚才,他还对小六子说李慕白的婢女人微言轻、异想天开,不能救出李慕白,这会面对李长青时,便换了一种说辞,可谓是看人下菜。

现在李长青夫妇心系宝贝儿子的前途,自然想从机灵能干的家仆口中听到一些好话,哪怕认为是谎言也能顺心舒神,二狗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果然,张氏听了他的话,目中生出些许期待的涟漪,心中暗道宝贝儿子一定前途似锦,正待开口说一句但愿如此,却听堂外传来兴奋的声音:

“老爷,喜事,大喜事。”

管家成虎朗声吆喝着跑进堂内,先装模作样地瞥了二狗一眼,旋即朝着张氏行礼,再对着闭眼端坐的李长青恭敬禀报:

“慕白少爷身边的那个女人果然有本事,竟在济世堂门前自称狂医门徒,药王前辈亲口称其名不虚传医术过人,或能够为那些昏迷不醒者解开南海尸毒。”

听到这话,李长青豁然睁眼,心中涌现一分希望。

张氏目现神采。

近日,南海尸毒在蓬莱穿得沸沸扬扬,外城不少有身份的权贵都遭了殃,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那些权贵背后的势力不小,如果小野种的贱婢真能解毒,或许有机会要求七品县令李文兵放人。

然而。

这可能吗?

张氏难以置信,却又期盼,下意识问:“当真?”

“夫人,此事千真万确,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万不敢说谎!而今,狂医门徒已经成为济世堂的坐馆客卿,备受药王前辈礼敬。狂医门徒扬言,谁若能救出慕白少爷,便可充作解除尸毒的诊金。而今,中毒者的家属纷纷动身,前往临海县衙门,明显是准备帮慕白少爷脱离牢狱,用以支付狂医门徒的诊金。”

管家神情激动,一副希望尽在眼前的样子,在二狗看来俨然是个大傻子。

李长青再次闭眼,摇摇头,叹息一声:

“那些中毒之人的背景虽不差,但放在恭王妃面前便着实不够看,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至于济世堂的名医,并无任何实权,空有声望人情罢了。”

二狗沉默,暗自点头,李长青倒是有点脑子。

李长青的话让张氏的心再次悬起,滋长绝望,倍感无助。

“我去李文兵那看看。”

张氏心急如焚,准备带着成虎出门,赶往临海县衙门。

“站住!”李长青拦住了她,“你去没有用,只会添乱!别忘了,你将那位狂医门徒口中的公子视为小野种、替赘物,此刻便少去碍人家的眼。易元的前途危在旦夕,你却还没有自知之明,真想毁了他的人生不成?”

而今,李长青已不再将狂医门徒视为下层婢女,神色无比郑重严肃。

张氏见状,连忙止步,乖乖听话。

“哼!狂医门徒即便救不出慕白,现在也是济世堂的坐馆客卿,将来你若再用猪脑子说出什么贱婢之词,便别怪我不念及夫妻之情!”

李家,惹不起济世堂,甚至有意巴结,李长青自然得强调此事:

“我们惹不起恭王妃,更没资格在济世堂的客卿面前显摆什么地位身份,你必须牢牢记住这一点!”

“还有,李慕白是你儿的恩公,前途之恩、再造之恩、救命之恩的大恩情,我长房亏欠他太多!他不是什么小野种!更不是小畜生!”

“弄武是我同胞亲弟,今后你非但不许再去找麻烦,还必须礼敬待之,可懂?”

“哼!不懂,也得懂!”

“李府现在内忧外患,若你再犯傻说蠢话,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儿子迟早被你的脑残臭嘴给害死!”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李长青此刻当着二狗和成虎的面这么说,就是要强调此事的重要性,否则猪脑子记不住。

张氏听完,低下头,小声回应:“老爷说得是,我太蠢笨了,太蠢笨了,只要元儿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成虎脸色变了变,实在没想到,今日会见到这一出。

二狗面无表情。

“唉——”

警告完张氏,李长青叹息一声,轻声呢喃:“怎会忽然冒出一位狂医门徒来……慕白只是山野闲人的一介弃徒罢了,又同意上门入赘自甘堕落,身边为何有一位悬壶高人跟着?”

旁边,二狗上前,拱手回应:“启禀老爷,许玲玲当街惨死那日……慕白少爷身边的狂医姑娘未经请示,便忽然甩棍打人,出手凶狠果决,像是自作主张之举,言行不似奴才这等低贱下人。”

“原来如此,她表面上虽假称慕白为公子,但其实二人应并非主仆关系。”

李长青目现恍然之色:

“这便说得通了,难怪她敢当街打杀许玲玲,够格任职济世堂客卿的神医,有这个底气!慕白当真有能耐,竟能和狂医门徒结交为友。只是不知何故,狂医门徒明明甘愿被他人视为慕白的婢女,可是见到慕白被许家人当众打耳光之后,却无动于衷没有反击……也罢,不论她与慕白什么关系,而今能够站出来便是聊胜于无。”

“只是……狂医门徒能成功救出慕白吗!二狗,你……觉得呢?”

李长青现在很喜欢询问二狗的意见。

成虎眼里涌现一抹怨毒恨意,却并没有掩饰好,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思。

二狗直接无视傻子,对李长青躬身,低头轻摇:“若仅凭济世堂药王和许文义等人出面,恭王妃甚至都不屑多看一眼,慕白少爷因此得救的可能微乎其微,小的推断狂医门徒还有别的倚仗。”

刚才二狗说李慕白能出狱,勉强给了张氏一点期待,这会道出残酷之言后也不忘留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