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夜里，当天李大就找到了许玄。
两人就在镇魂塔中，许玄看着钱二带人，将牢中鬼物拖出。
“你已将人带回司里了？”
李大低着头，轻声道：
“正是，大人若是无意，卑职这便让人散了。”
远处的钱二见李大与许玄说着悄悄话，也没理会，只顾好自己手头的事。
许玄转头问道：
“你如何想法？”
李大暼了眼周边，确认听到他们话语的只有鬼物后，便道：
“兹事体大，此事卑职全权负责就是，大人可以不必理会。”
谁也没料到一个柳竹书院，背后竟牵扯出一异姓王来。
“郭蒙可知那异姓王来历？”
李大点点头。
“乃是蒙荫而来，上一代从龙争皇落败，如今一任更是落魄，不知何时就被清洗那种。”
这才是他敢于冒险一搏的底气。
许玄讶异地看向他。
“不曾想你还有如此志向，冒险了点。”
李大微微低头。
“上次到郡城中，就已听那边的人说过，咱们动的手，收缴两成之物尽归司中所有。”
“郡城中能手众多，乃是用资源堆砌而出，大人，卑职等人没有天分，只能靠喝血为用。”
这就是郭蒙找到李大的原因。
许玄沉默片刻，问道：
“郭蒙也是如此意思？”
“是。”
许玄眉头皱起。
看祁百虎浑不吝的模样，便知斩鬼司能四处开花，凭借的不是一身功劳。
关键在于手黑。
郡城的四大总旗，莫看与许玄接触时多好讲话，在外头还不知揽下多少好处。
只是事关朝廷大人物，人家落魄，但手底下的能耐还有，不是他们边缘小城能挑衅的。
充其量只能做把刀。
叹口气，许玄开口道：
“既然都这般想的，便以司里的名义行事吧。”
“若真出了岔子，司里将自己摘出去只是自欺欺人，人家可不讲道理。”
李大深深看了眼许玄，就退了下去。
镇魂塔一层的牢房早已满了。
钱二兴高采烈地将鬼物带走，为后来者腾出空房。
稍后这些只剩一口气的鬼物，会被带至县中菜市口，行斩首之事。
那是个露脸的差事。
不过司里没人去争，钱二就没脸去说。
最后这等好事，就落在了新入司的刘屠手中。
这个杀猪的大汉，在岳大山造访后，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入了斩鬼司。
不过司中新打造的铡刀，刚好需得一力大之人来使，刘屠倒是正合适。
钱二心中念头纷纷之际，就见许玄从塔中退了出去。
“大人不前往县中一观？此等盛事乃北溪地域第一次，届时卫县令等人皆会到场。”
钱二追出来问道。
“看定是要看，不过得先去趟衙门。”
“尔等按章行事就是。”
曹擎这几日都在衙门住着。
他的五百手下早已来到，就在县外扎营。
常有兵丁到衙门处耍浑，搅得卫佺不得安宁，甚至开始后悔让曹擎留宿。
偏生数次暗示，曹擎不当回事。
这气卫佺也就暗自咽下。
见得许玄过来，卫佺就如见了救星一般。
“大人来此，可是有事？”
许玄不准痕迹的望了眼匆匆而过的衙役，笑道：
“曹大人手下干的？”
卫佺闻言，顿时无奈，挥挥手驱赶脸上淤青的衙役。
“唉，曹大人与手下瓜葛，何苦牵连卫某这个局外人？”
“万望许大人帮忙说上一句才是。”
许玄点点头，问明了曹擎的方位，便径自过去。
没走多久，就听见击打肉体的沉闷响声。
“天杀的，老子拢共救你两次，就这点富贵，你能出卖老子！？”
许玄毫不避讳，走来就见曹擎在殴打一个军士。
见到许玄到来，曹擎一个肘击撞在躬身的军士背上。
后者遭受重击，口中猛地喷血，无力躺倒在地，奄奄一息，手脚时不时抽搐。
曹擎甩甩手，顿时就有衙役硬着头皮过来，将地上的军士抬走，且熟练地清理地面。
“火大伤身，曹大人何至于如此？”
曹擎冷笑一声，邀请许玄落座，就将倒扣的碗给两人摆上，举起旁边的酒坛满上。
“如今被拾掇过来找曹某归营者，莫不是心怀叵测之辈。”
许玄就道：“军人不在营中，却在衙门逞凶又是何理？”
曹擎不在乎。
“回至营中，曹擎百余斤肉，怕是不知何时被卖掉。”
“倒不如就在衙门中，被人好酒好肉的供着。”
许玄点点头。
“是这般理，就是难为了卫县令，恩将仇报，曹大人真不怕被人扫地出门？”
“怕甚？谅他也不敢，既在此落脚，曹某护他周全就是。”
曹擎颇有些不耐烦了，取起放在一旁的长槊，平刺横掠，呼啸生风。
“许大人来此是作甚？不妨直说。”
“卫县令的请托你已是说过了，不必再多言。”
许玄笑笑，道：“曹大人信得过的人手，可已到位？”
曹擎一顿。
“与薄柳的约定许大人不至于如此上心，许大人问此作甚？”
许玄举碗虚敬，道：
“有桩好买卖，想与曹大人分润一二。”
“哦？”曹擎手上不停。
“斩鬼司深受皇恩，乃是出了名的嘴大，肆无忌惮，什么事能让许大人让步？”
许玄垂下目光，淡然道：
“事关妖鬼与异姓王的买卖，曹大人做是不做？”
“做，如何不做？”曹擎几乎没有考虑，随口就道：
“就是不知许大人要从那位身上割下几两肉，再被人将骨头削了去？”
许玄摇摇头。
“自然不想被人剔骨，所以选的必定是位墙倒众人推的角色。”
此话一出，曹擎的手才停了下来。
他拧过脸，正视着许玄。
“几成把握？”
“那得看朝中之人愿意使多大力，我等只是刀子。”
曹擎沉默片刻，就道：
“就刚才那个，至少得躺上小半年，才有望从床上起来。”
“这样的人再多来几个，营中的人手便有足够的缺口。”
“届时曹某郡城中的兄弟就可顺理成章过来，且平稳过渡，谁也找不到不是。”
许玄恍然。
“莫怪乎曹大人殴打得如此有分寸，原来个中有此门道。”
曹擎自嘲道：“何等可悲，区区几个手底下的人，我曹某人竟还要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