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的水自南阳郡外引入，源头是城外的某条大河。
中间可下手之处太多，许玄没费那脑力去猜。
何况，屠霸弄出如此动静，该将妖鬼惊走了才对。
估摸着也没人想到，今夜在画舫之中，履行荒唐约战者，乃是南阳郡中地位最高的其二。
轰轰轰！
屠霸的水浪急促，直向李天正所在画舫。
一只手掌自水帘中伸出，只向下一压，水浪一沉，当即便就平息无踪。
下一刻，众人便见一道身影自画舫中掠出，迎向了正直愣愣撞来的屠霸。
两人一触即分，许玄能感受到那扑到面上的骤风。
刚刚还在凫水的李小旗还有捕快，被风浪吹出老远。
“哈哈哈哈哈！！”
屠霸落回自家画舫之中，两腿一压，站得稳稳当当，却将画舫压了一个踉跄。
舫中姑娘娇笑不已，并不惊慌。
“李天正，老子还真当你纵横来回，片叶不沾身，看来也不是嘛。”
“大侠也吃人间烟火气。”
李天正闻言脸色一黑。
此时的他确实狼狈了些，脸上不曾打理，身上衣衫破烂，脱下了能从胸前看到后背。
唯有一双手，此时看着依旧干净。
“屠霸，不是你令人在城外截击我？”
“笑话，区区李天正，在我老屠面前，还能翻得起浪花？对付你何须偷摸？”
李天正怒极，手向上一托，河道上白浪冲天，许玄当即失去了视野。
正看得入迷的店家见许玄忽然起身，突然就清醒过来。
“正是精彩之处，客官这便不看了？”
许玄摇摇头。
“大戏至此，已看得差不多了，那等意犹未尽的滋味，更能让人品味多时。”
说罢，顺手取出几枚铜钱，抛到店家手里。
“走了。”
汉子将他的铜钱揣入怀中，嘴里叨喃了句“怪人”，便又精神振奋地看向当场。
许玄离开，是因见到了斩鬼司的小队，正朝河道上流而去。
不远处还能看到皂服身影快速走过。
大概是水中的李小旗与捕快，终于上了岸，且叫上了本部人马。
许玄快步跟上，中间察觉画舫已无动静，回过头就见李天正正将大肚的屠霸往水里按。
后者挣扎着在水中翻滚，却无法脱离李天正的手臂，被后者冷笑着往水里塞。
屠霸怒极，顿时在水中扑腾起来，浪涛四起…
许玄收回视线，向着上游而去，前方已经有断喝声传来，想来是有了发现。
“怪不得斩鬼司能同时抗衡州兵与衙门，堂堂总捕头，非生死搏杀时，竟是被李天正如此拿捏。”
许玄正想得入神，旁边忽然就伸出把刀来。
“什么人！斩鬼司办事，安敢如此尾随！”
眼见着自己就要撞上长刀，许玄抬手一扣，击在刀身之上。
铿！
持刀的汉子被长刀的力度一带，险些没有站稳，好歹手上没有松开。
看着对方变色就要张口呼喊的面孔，许玄平静开口道：
“北溪斩鬼司，小旗许玄。”
那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许玄，口中果断大声道：
“头儿，这有情况！”
他口中头儿领人而来，见到许玄时愣了愣。
“郡城小旗李源，有礼了。”
李源身上还湿漉漉的，见到许玄后，倒是没有叩门魏家时的傲气。
许玄还礼。
“北溪斩鬼司小旗，许玄，李大人见过在下才是。”
李源便偏头看向那拦人的汉子，顺手从身旁一人手上取过长刀，用刀鞘一拍后者脑袋。
“许大人司中出入这般久，没认得不成？”
不等手下解释，他又看向许玄，道：
“许大人既来，不如一同走走？”
“正好。”许玄欣然应下。
一群人向着上游而去，不久后，就见到一群皂服捕快围拢在一起。
还有几个被排挤在外围的斩鬼司汉子。
两者制服虽都为黑色，但斩鬼司制服上有红边，极易分辩。
且如李源般的小旗，红边上还有金线。
来到近前一站，那模样天然便把捕快们压了一头。
“哟，李小旗来迟了，还请旁边看着，且等衙门勘看现场。”
李源画舫之战的对手站出，他抱臂立在李源之前。
“适才见小旗先我等一头，却不知是被何事耽误了？可惜了。”
李源不咸不淡，道：“劳烦尹通判关心，李某是迎一位同僚去了。”
通判者，于官职而言，与斩鬼司的小旗相当。
尹姓通判面上一顿，这才看向安静站立的许玄，瞳孔一缩，抱着的双臂也不自觉松了开来。
刚才还没什么，但此时一看，却是看不清许玄的深浅来。
多年的捕快生涯，猛地令其意识到了什么。
便听许玄淡淡道：
“来都来了，各自看看便是，妖鬼事大，非一家之事。”
说着，许玄向前行去，捕快们见自家上官没有发话，纷纷迟疑起来。
尹通判一撇头，众捕快立即散开了一条道。
跟着上前的李源见状，目光闪了闪。
三人一齐靠近河道，许玄这才看清了被围在中心的是何物。
一具穿着粗布麻衣的尸身，头颅已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生长的茎干与荷叶。
尹通判捏拳，“我就说这等时节，何处来的荷叶。”
尸身的荷叶生长的极快，不过片刻便形成好大一页，浮在水面将尸身遮挡的严严实实。
等到了某个界限时，荷叶自行脱出，茎干冒出新芽。
李源抽刀，一刀便将茎干斩断，眼见着断口处新芽蠕动，便用刀刺进了尸身胸口。
手臂上用力，尸身却沉在水中，纹丝不动。
许玄一挑眉，走上前去，一手抓向尸身肩膀，猛然一拔，将其从水中抽出，置于地面。
尸身沉甸甸的，许玄看了看道：
“此非尸身之重，实乃鬼法的重量。”
李源从怀中取出一玉瓶，往尸身上倒了些许，尸身很快便自燃起来。
“这是何物？”
许玄看玉瓶两眼，开口问道，若是有此物，自家司中的兄弟，也不至于拎猛火油拎得这般勤快。
李源拿着玉瓶晃了晃。
“此物，却是试百户从外头弄来的好东西，许大人若要，不妨向祁总旗开口，多少能要到些。”
闻言，许玄摇摇头。
“算了，还是让那猛火油铺子的掌柜，再赚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