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冯做了整晚的噩梦。
梦到自己被恐怖的怪物衔在口中,被浓重的硫磺味和腐臭味包围着,尖牙利齿好似磨盘和锯子,狠狠的将他碾压,磨碎。
身体无处不在传递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传递痛苦,不堪忍受。
他拼命的挣扎,反抗,疯了一样的想要从锯齿中逃出去,可每当他距离成功近一点点,便有一条舌头卷过来把他翻个面,继续咀嚼。
靠!
嚼口香糖呢?!
雷冯悲愤交加,无奈的承担着痛楚,感受着身躯被一点点磨碎,最终灵魂都被碾碎。
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又出现在比额的地方,四周一片混沌,彷佛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灰白雾气。
蓦地。
手臂传来剧烈痛楚,他清晰的感觉到有某种活着的东西咬破皮肤,从伤口处钻进体内。
它在自己的体内蠕动,吞噬血肉,成长起来,逐渐向全身蔓延。
同时,冰冷,痛苦,疯狂,杀戮,进食等等阴暗情绪笼罩整个思维。
迷迷糊糊间,他短暂的清醒过。
模糊的视野勉强看出白色和蓝色的影子在旁边晃,耳边听到模糊不清的呓语,还有熟悉的叫喊和呼喊……
谁在叫我?
他想睁眼看个清楚,可他实在太困了,眼皮重如千金,挣扎着努力了几下后,又沉沉的睡去,坠入梦境。
恍惚之中,他好象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少年时,家境贫寒,缺衣少食,穿的用的都是捡别人剩下的,在学校里备受排挤、欺负,把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在学习上……
青年时,求学艰难,中考、高考两大天堑,最终三年苦学,以六百多分的成绩被省外二流大学录取,入学后各项成绩名列前茅,却始终无缘奖学金,更不用说保研之类的美事。
毕业后,求职又是天大的难关。
为了一份工作,他要到几十乃至是百余家公司面试,接受人家质询的专业或者非专业的各种问题和刁难,不得不忍受各种奇葩的考核。
千辛万苦找到工作,成为打工人,又为了保住工作而不得不陷入更辛苦的忙碌中。
每天睁开眼就陷入焦虑,早饭是在上班的路上解决的,乘坐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去上班,在岗位上要忍受上司的诘问,同事的刁难,客户的跋扈……
步入中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后,终于进入婚姻的殿堂,但生活不见好转,反而愈加窘迫,尤其要了孩子以及为了孩子上学的各项支出,养育费、房贷、车贷、教育费、补课费、兴趣爱好培养费、牛奶费、伙食费、学习用具费、睡眠费……
各种各样的支出如洪水般冲来,积蓄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留都留不住,即便如此,开销仍就像是黑洞,非但填不满,还越来越大。
为了挣钱养家,也为了保住随时可能被年轻人取而代之的工作,他不得不每天做着繁重的工作,不得不加班,甚至连续加班十个小时以上。
如此拼命的工作,换来的不是等值的金钱,是老板的新车、豪宅、新的情人,是同事的奚落和讥讽,是公司强制的捐赠,是被财务层层削减的工资、奖金、福利,是妻子冷漠的抱怨,是孩子攀比失败的鄙视。
再加上连年上涨的高昂物价,持续增高的生活费用……
各种压力早已把他压迫的身心俱疲,喘不过气来。
然而,厄运并不懂得适可而止,竭泽而渔的道理。
由于常年艰苦的劳作,年迈的父母罹患重症,至少二十万的手术费以及后续各种费用压在他了的身上,而就在他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收到了妻子要补贴娘家弟弟结婚和孩子学费涨了一大截的通知。
但这些困难都没打到他,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父母理解了他的难处并且拒绝入院治疗的体贴。
“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治不治的有什么要紧,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我们就知足了。”
常年的隐忍和忍耐,让他塑造了坚硬的外壳,能够承受社会上的各种欺压和迫害,但厚实的心理防线却挡不住至亲直触内心柔软的关切和善意。
他,终于崩溃了!
就在这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雷冯不止一次的被惊醒,又不止一次的沉入其中,沉浸式体验着这段人生。
梦境的最后一幕。
他来到一处黑暗幽静的地方,有融入黑暗的人递给他一管黑色药剂,他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视野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黑暗中藏着……
怪物!
下一瞬间,雷冯醒了。
他只感觉头痛欲裂,精神萎靡,浑身疼痛。
彷佛梦境之中遭受的那些能逼疯人的痛苦全都如实的反应在了身体上一样,让他痛得几乎感应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不过他现在最大的感受却并不是疼痛,而是心酸和悲伤。
梦中的那段人生历历在目,相比于外在的皮肉的痛苦,来自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悲伤更令人记忆深刻。
回忆起那段经历,雷冯忍不住双眼发热,鼻尖满是酸楚,胸臆间荡漾起一股无可抑制地悲伤,两行热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
“雷雷,你醒过来了,太好了。”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一米八五左右的硬汉,五官坚毅,体魄强健,身上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脚踏厚重军靴,留着头发根根竖立的板寸头,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厚重的压迫感。
这位就是雷冯的老爸,本地的治安官雷潇汉。
他看到雷冯苏醒,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喜色,走过来查看情况,“雷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何止是不舒服,我现在全身都疼的厉害。”雷冯苦着脸,“还有啊老爸,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在外面叫我小名的。”
“好的,雷雷。”
“……”
雷冯无语。
适才心里的悲伤缓缓消退。
雷潇汉忍不住笑了,“好了,不逗你了。”
说着,他的表情变得肃然:“你现在感觉全身都疼,是因为能力过早激发出来,身体负荷太大,诱发了功能性障碍,也就是所谓的应激期综合征。”
“只要渡过这段时期,你就能恢复正常,很快成为真正的升华者。”
应激期综合征?
那是什么症状?
雷冯听的一头雾水,心里却是一惊:升华者应该就是掌控超自然力量的人的称呼,这么看起来,官方肯定早就接触了升华者,甚至已经纳为己用,那为什么身为老百姓的自己,在十几年里一点消息都没看到?
而且,自己只当是本地普通治安官的老爸,在谈到升华者的时候语气十分自然,似乎司空见惯了似的,只怕他在治安厅里的工作远不像他对家人说的那样普通。
噔!噔!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不过却没人进来,听起来反倒更像是在催促某人离开。
雷潇汉皱了皱眉,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
“你先在这里接受治疗,林院长他们会帮助你渡过应激期,身体的疼痛很快就能缓解。”
“等你的状况稳定下来,组织上会有人来对你进行问询,到时候我也会在,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暴露能力……相信老爸,这对你好处很大。”
雷潇汉又嘱咐雷冯几句,耳听外面的催促声越来越急促,只得匆匆中断谈话,转身离开。
谁这么不通情达理,没看人父子在说话呢吗?
雷冯腹诽,看着老爸离开,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
不一会儿。
一位白衣护士推门而入。
“嗯!!”
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雷冯双眼骤然发亮。
整个几乎树立起来。
哦吼!
天使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