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伤势沉重的身躯,冼余通目视着人生中最后一位敌人。
早已铭刻在记忆和灵魂之中的频率,在跨越漫长的时间之后,再一次的出现在鼻端。
轻车熟路地主宰呼吸。
于是——
力量迸发!
精神亢奋!
被痛苦扭曲的面孔渐渐平息。
剩下的只有绝对的专注,以及眼神之中几乎化作实质般的狰狞杀意。
“想要我死……”
不去理会自己的伤势,冼余通迈步,顺手捡起一片机械触手的碎片。
这条碎片是一条长达一米五多点的细长条状。
没了机械触手核心部件的操作,它恢复了钢铁应有的沉重和坚硬,直挺挺的立着,看着就像是一条细长的铁片。
冼余通用双手握住它,就仿佛握住了刀。
指向雷冯:
“那就拿你的命来拼吧!”
那一瞬间,冼余通的气势开始膨胀,肌肉不堪承受的纷纷迸裂,内脏迅速的崩溃,坏死……
明明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飞速恶化,狂奔着坠向死亡的深渊,但冼余通依旧保持着平静和淡漠。
冼余通的目光死死的锁定雷冯,没有丝毫动摇。
但此刻,他的内心里除了对雷冯保持着的坚定的杀意,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嘲讽。
作为曾经的新阴流的弟子,他对于剑道其实并不上心,只是因为对超凡世界的渴望而努力学习,进行艰苦卓绝地锻炼,但在他十八岁觉醒的时候,熟练使用各种机械的【机工】职阶,让他看到了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
于是,他毫不犹豫抛起了新阴流弟子的身份,转而加入了崇真会,在历经各种艰苦任务的磨练和考验之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帝皇】之路。
可如今,在他即将死亡的那一刻,与敌人生死搏斗的依仗,不是好不容易成就的【操械师】,而是被他弃如敝履的剑道。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来自命运的嘲讽!
“还有后手么?”
雷冯感慨着站起,“你也太难杀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自愈,他身体的创伤只恢复了三四成。
但源质的量却充足的过分,不仅没有损耗,反而比来时还要充沛的多,并且还在上涨之中……
“箱姬,谢谢你,接下来交给我吧。”
雷冯语毕。
脑海中的人工智能立刻中断联系。
如果让张博,或者有关部门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惊掉下巴:
坑爹的人工智能箱姬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这还是那个变着花样坑机主的人工智障吗?!
不过不论他们怎么惊讶,对于此刻的雷冯而言,箱姬便是最好的帮手。
“轰!”
虚空中好似响起了一声爆鸣。
狂暴的源质波动瞬间自雷冯体内爆发,如同憋了几百年的火山终于迎来了畅快淋漓的大爆发一般,狂涨的源质悍然滋生出更加恐怖的飓风和强横的无形压力,向四面八方张狂的宣告着自身的存在。
转瞬间,四周充斥着仿佛能把钢铁瞬间压碎的重力洪流!
“噗!噗!噗——”
冼余通首当其冲,粘稠的血液被挤压着强行冲破体表。
浑身上下都在飙射血雾。
身体破损的程度变得严重,已经快连人形都无法保持了。
就在这种状态之下,冼余通迎着雷冯,握紧长条碎片,被血液浸得湿漉漉的双腿缓缓迈开。
“啪!”
左足向前踏出半步之后,左膝微屈,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手中的长条碎片向后移动方位,最终在右后方垂下。
标准的新阴流剑道奥义起手式!
同时。
口鼻间的呼吸骤然加剧,气势变得更加狂暴。
这正是新阴流剑道流派中被列为禁忌呼吸法的秘法——
舍身!
它的效果单一而强大,以豁尽一切、拼死一搏的觉悟,将身体之中的力量完全榨取出来,就连超凡者最珍重的灵魂也强行揉碎,将那于霎那间迸发出来的灵魂之力纳为己用!
舍弃一切只为换来今生最极致灿烂的一击,是真正的玉石俱焚之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冼余通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彷徨。
哪怕是尸骨无存也好,去往地狱的道路上,一定要拉上这小子!
感受着对方凝实般的目光,雷冯对危险和杀意的感知能力提升到极致,身上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微痛,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诉说着危险的到来。
“要拼命?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吧!”
雷冯毫不畏惧地迎战,擎起斩魄刀,汇聚源质。
霎时间,场中陷入一片安静。
唯有双方的气势,在不住拔高、拔高、拔高……
“杀!”
陡然一声暴喝,两道身影向对方激射。
“轰隆!”
冼余通原处的地面,瞬间迸裂塌陷,一下子极速拉进了与雷冯的距离。
他以原本的姿势极速前进,目光死死的盯着雷冯的眼睛,就在雷冯即将斩出斩魄刀的刹那,他骤然变换步法,右脚多冲上一步,手中的长条碎片顺势从下而上去切割雷冯的腰腹。
“轰隆!”
舍身呼吸法榨取的全部力量汇聚于一刀之中,出刀的刹那,“刀”的速度便已经突破了极限,以恐怖的姿态向前飞驰,空气中留下了明显的白色气浪!
新阴流秘传剑道奥义——
一刀两断!
这是在新阴流的传承历史当中,作为在门外不出的秘术中的一招,历经代代习剑者的雕琢和完善,又增添顺应时代的新得变化最终所萃取得到的秘剑。
意为:
一刀之下,彼我皆断!
而这个时候,雷冯的斩魄刀已经重重劈下。
这件产自炼金大师手笔的炼金武装,瞬间便汲取了雷冯超过六成的源质,在炼金法阵的催化下,源质尽数化作单一的破坏力,然后尽情的去斩击!
——月牙天冲!
这被雷冯玩梗叫出来的招数,在这一刻却拥有了实体。
“轰隆!——”
一斩之下,前方的气流被完全劈爆,在瞬息之间往两侧疯涌,形成了一个近乎真空般的区域!
冼余通只觉四周之中霍然传来可怕的牵引力道,让他自觉达到今生最完美一击的剑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些微的偏差,下一瞬间,巨大到如同一扇门板的斩魄刀斜劈过来。
空气中留下一道刺目的白光,以迅雷之势向前倾出刀的敌人飞驰!
那一瞬间,冼余通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到斩魄刀锋锐的刀刃碰触到自己,然后宽而厚的刀身带着森冷暴戾的源质,自身躯之中一掠而过。
“砰!”
一往无前的斩魄刀斜劈触地,登时将地面轰出炮弹轰炸般的巨大裂痕。
无形的刀芒余威不减,向前方激射,被强行分来的气浪自然的往两侧狂卷,迸发的狂暴力量当真是所向披靡,竟然把一切阻挡它前进的物体全都分割破坏。
“轰隆隆!——”
震耳欲聋般的响声接连迸发,无形的到刀芒在水泥地上划出深邃而宽阔的划痕。
直至将二十米左右处的墙壁轰然斩塌,才堪堪耗尽!
肆意狂卷的气流中,冼余通的身影尽管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可身躯已经在飞快的碎裂,如同沙化般化作一粒粒细微的颗粒……
“论剑道,你还差得远——”
这是冼余通最后的话。
带着些许释然,些许的不甘,些许的遗憾……
他本以为自己会说“可惜阿瑞斯不在身边,否则死的一定是你”之类的话,但他开口之后,就只有这样的言语。
然后,他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氛围下彻底化作微粒,身影消散。
但就在这一瞬间,雷冯不受控制的猛然向前伸出右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用力的握紧。
“轰!——”
仿佛有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被捕获,并且引动了雷冯身体最深处的某种变化。
霎时间,源质出现了更加猛烈的波动,以狂涌般的姿态喷溅飞洒,将雷冯重重包裹。
当张博好不容易击退同行,来到这边看到雷冯的第一眼便表情错愕的惊呆住了。
近乎无穷无尽的源质自雷冯体内喷薄狂涌,掀起的浪潮竟然导致周围的立场都出现了混乱。
虚无的空气宛如黑色的涡流,在四周奔涌狂飙,无数的尘土碎石被卷到空中,在漂浮的状态下极速的舞动,磨损……
最后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彼此之间进行着高速的摩擦切割,竟是碰撞出无数的火花。
“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具象化灵魂了……”
张博轻声呢喃着。
作为曾经的过来人,科班出身的正规超凡者,他一眼便看出了雷冯身上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
那是虚无的源质正在突破【无】和【有】的界限,将诞生自灵性思维中的源质与神秘赋予个体最本质的特质——超凡能力进行最深层次的消融,最终浇筑出独一无二的实体——灵魂!
当灵魂彻底成型的那一刻,超凡能力便会在自性的升华中迎来蜕变,诞生出最适合个人的第一阶职阶。
由此,个体才算是真正的踏上升华之路!
对于雷冯正在进行中的具象化灵魂事宜,张博既觉得出乎预料,却又有种早有准备的矛盾感。
他早就知道雷冯的成长速度非比寻常,是真正的怪物级别的存在,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谁他妈具象化灵魂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只见此刻的雷冯,屹立在大地之上,身周是拔地而起的狂猛飓风,风中迸溅跳跃着无数的火花和电光,妥妥的声光特效拉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能在渡劫呢……
雷冯此刻的状态完全说不上是好,在极致的恍惚和动荡感当中,他感觉有某种东西自身体深处觉醒,强行侵蚀改变着身躯……
在这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剧痛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暴戾,自某处侵染了思维,无形的痛楚像是铁锤一般连绵不绝的捶打着自己。
渐渐的,以庞大的源质为载体,融合了愤怒喝暴戾的思维,说不清道不明的超凡力量,全都被痛楚的巨锤锻打成凝固的庞大实体。
于是,就好像船只有了舵手,汽车有了老司机,在实体凝结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源质都被无形的力量统御,自其中瞬间燃起黑红色的火焰。
而就在这火焰燃烧跳跃的间隙,缓缓露出一丝狰狞的身影。
“啊啊啊——”
张博瞬间悲鸣一声,捂着眼睛倒下了。
……
……
当雷冯开着车驶回医院,第一时间就把张博送到了眼科诊室。
还好,他只是被强烈的刺激导致的暂时性致盲,服药接受一些简单的治疗,再休息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雷冯好奇他看到了什么,可张博却迷茫的摇摇头,表示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不像是在说谎,雷冯也只得狐疑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至于工厂那边的收尾工作,他已经转交给收到张博讯息后紧急抽调人手赶来的特别行动处。
箱姬查到的有用数据已经转交给老爸,至于更具体的,就需要他从冼余通的记忆中去挖掘了……
目送张博被俏丽的护士搀扶着走远之后,雷冯回去病房,收拾个人物品。
具象化灵魂之后,他已经是真正的超凡者,已经不需要再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了。
正收拾着,手机突然响起箱姬的声音:
“您有一通电话,是否接听?”
先看看是谁?
雷冯随手打开手机,发现是他新存进来的号码。
是白潇潇!
他接通电话,寥寥几句后,颇为吃惊起来:“啊?你们现在都住进医院里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找了过去。
很快,他就在走廊上看到了白潇潇。
皎洁的额头上贴着止血纱布,一条右臂悬挂在脖颈下方,四肢也有许多处被包扎起来。
令人在意的是,她那娇俏的脸蛋也贴着一块纱布。
晕开的血迹,看得人忍不住揪心和惋惜。
雷冯问:“白同学,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白潇潇弱弱的摇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倒是妍妍,她就伤的很重!”
“对了,周学姐呢?”
白潇潇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病房里其中一张病床。
“周学姐?”
雷冯走进去,愕然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