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月朝(六)

医院出了命案。

医生和护士大晚上被叫过来本就害怕,在医生办公室等着的时候,听见外边有动静,他们想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等外边的声音消失了,这门却一拉就开了。

这让他们更害怕了。

觉得邪门的不行。

说话都像是开了震动,颤得不行。

龙霄垚赶紧上前安抚他们的情绪,又把他们带回办公室,顺便问些东西。

走廊里就剩下苏曦和羲尧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曦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向了龙霄垚刚刚对付黑影的地方。

那些黑影待过的地面上,一层黑色的碎渣,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碎了。

苏曦蹲在地上,用手指捏起了一点,在指尖捻了一下。

碎渣被捻成灰沫。

羲尧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后脖颈下边延伸进衣服里的红痕,眼睛很轻地眯了一下,之后才看向了她指尖的东西。

“像是蛊虫。”他道。

蛊虫的碎渣。

羲尧道:“先回去吧。”

苏曦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神色也稍稍僵了一下。羲尧的声音与平常无异,但她从中听出了严肃。

她站起来往医生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羲尧道:“让他一会儿自己回去。”

他说完攥上苏曦的手腕往走廊另一侧走。

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带着她消失在了走廊里。

...

羲尧直接把苏曦带回了异事阁。

还直接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

推开房门,羲尧让她进去,然后说了一句“后背擦药”,就把门关上了。

苏曦站在房间内,看着被关上的门。

看了一会儿,她转身去了房间里边。

房间很大,古风古色。

厅堂放着红木的桌椅,后边挂着烹茶图。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漂亮的桃花。

书房那边挂着粉色的翡翠珠帘。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小香炉。

红木书架上放满了书籍,书架的旁边有一个多宝格,放着不少珍稀的古玩。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都是出自羲尧之手。

窗旁琴桌上放着一把古琴,古琴旁的花瓶里也插着桃花。

厅堂的另一边是卧房。

一个十二扇的屏风隔开了卧房和厅堂。

苏曦看了看书房那边,然后绕过屏风去了卧房。

拔步床,梳妆台,贵妃榻,博古架,竖顶柜......

东西很多,首饰,衣服,摆件。但因为空间很大,所以视觉上很宽敞,感觉所有的布置,摆设都很简单。

房间里的色调除了一些桃花粉的珠帘纱帐,大多都是浅色系。

干净简单敞亮又很雅致。

苏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

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床边和窗边花瓶里的桃花也一直都有人换。

她四处看了看,摸了下床边的桃花,然后从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质的箱子。

里边几个小瓷瓶。

从中拿了一个,她去洗了下手,然后走到梳妆镜前边把上衣脱了,背对着镜子,转头从镜子里看了一下后背。

后背从后颈往下到肩胛骨的位置,大大小小灼伤的红痕。

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一道一道,断断续续。

是从后颈漫延到肩胛骨停了下来。

一个图案,只是显现出了很小的一部分。

其实一直都在疼,此时看到了,疼得更厉害了一些。

苏曦从镜子里看了看,打开小瓷瓶,用指尖抹了一点,背过手,一点一点往红痕上涂。

婴灵自从产生便有了怨气。而随着它存在的时间越长怨气越重。

医院走廊的那些黑影又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怨气更是加重。

今天又是寒衣节,阴气很重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她本就容易躁动、暴力。那些黑影似乎又是朝着她来的,碰到她,黑气就会进入她的体内。

黑气入体,勾起躁动,冲击封印。

好在并不严重,封印没有完全启动。

这封印的灼伤,灵力也无法抚平恢复。只有这一种药,不知道羲尧当年从哪儿弄来的。

药效很快,涂上就止疼,两个小时左右红痕便能消退。

涂完药,等药干了一些,苏曦从衣柜里找了件衣服换上。

换好衣服,她往窗外看了看,天色还没亮。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睡一会儿的时候,隔着窗户,她听见了外边的响动。

她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

窗外有一颗桃树,因为有着灵力的滋养,四季一直开着花。

羲尧右手里拎着一个木质的食盒,正站在桃花树下边。

桃枝轻轻摇动,花瓣落下,从他肩上滑下。

天地一笔一划描绘出的绝色容貌,清隽矜贵,让万物失色。

苏曦看着他。

羲尧也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全是温柔:“药擦了?”

苏曦的眼睛眨了眨,什么都没说,垂下了视线。

见她不说话,羲尧走到窗户旁,把手里的食盒给她:“草莓,洗过了。”

苏曦抬眸看了眼食盒。

看见她这快速的一眼,羲尧眼尾带上了一点笑意,把食盒放在里边的窗台上,又问道:“还疼吗?”

苏曦蹙着眼睛,手抓着窗户,拇指在上边摩挲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轻轻摇了下头。

“嗯。”羲尧看着她垂着的睫毛道,“时间还早,睡会儿吧。”

“那个......”苏曦问道,“停尸间。”

羲尧神色顿了一下,道:“江恩如的尸体还在。没有找到她的魂魄。鬼界那边也没有消息。”

苏曦轻轻蹙了下眉问道:“那她会去哪儿?”

羲尧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道:“今天晚上医院走廊里的那只妖你觉得是巧合吗?”

听着他的话,苏曦的眼神不由地缩了一下。

走廊里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男人,是只妖。

还是只狐妖。

可能是同为妖,还是同为狐妖,所以一靠近,她就感觉出来了。

万年前,上一任的妖帝大造杀孽,六界生灵涂炭。后降下神罚,妖帝陨落,而妖族也被定为是不祥和邪恶的象征。

万年过去了,妖族依然处在一个可以说是谁见谁嫌弃谁遇谁厌恶的地位。

暴力,残忍,血腥,冷血的标签不断地贴在他们身上。

所以嫌弃厌恶又惧怕他们。

这就导致了一些杀戮。

“想什么呢?”羲尧的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两下。

苏曦的睫毛颤了一下道:“会不会是他们把江恩如藏起来了?”

“他们?”羲尧问了一下。

苏曦看向他。她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有眼底深处有很细小的情绪波动,几不可察的一点紧张。

羲尧没再问什么,笑了一下道:“先睡会儿吧,有事儿天亮再说。”

苏曦没动。

羲尧道:“去吧。”

苏曦又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关上了窗户。

关上之后,她也没有动。

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走远,她才拿起窗台的食盒回了房间,放在了桌子上。

食盒打开,水晶盘拿出来,里边是刚洗好的草莓。

苏曦看着草莓上的水珠,过了一会儿,坐在桌旁,拿起一颗放在了嘴里。

草莓把侧脸撑起。

她手撑着下颌,一边慢慢嚼着,一边把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