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入道年头不长,早几年学来道法之后,四方行走,虽也向往过道门正宗,生出过拜师道派的念头。
却因际遇不佳,从未有过这般机缘。
是以许多关于道门仙派的消息,还都是从左道同修的口中听来。
可这些个左道,说白了也都是不曾亲自见识过道门仙宗真正光景的,其中信息,真假如何,也难判定。
因此对于道门拜师收徒的规矩,徐行其实也是不甚了了。
只知天下道门仙派之中,门人弟子,大都是清白出身,入门之时方才入道,早前大多不曾接触修行。
旁门左道出身,也的确甚少听闻有拜师成功之人。
徐行不清楚其中具体。
本以为根由或许在于天赋根骨,以及什么玄虚的因果缘法。
现在听了许灵鹏这一番话,才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
所谓的‘问前尘’,一听便知道与拜师之人的过往经历有些牵扯,这难免让徐行生出许多纷乱念头来。
只是许灵鹏口中‘问前尘’之说,到底不甚具体,徐行一时也难判断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这时,朱鸾迟疑声音传来:“徐道友既能得去我派符诏,做得那沅江水脉统领,想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何况他此番还救过师父之命,这等举动,又岂是妖邪能为?”
“而且师父她老人家虽不喜人情世故,识人历来都不曾出过差错。既然她看好徐道友,我想徐道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许灵鹏有些不愉道:“那野道境界低微,哪里能有搭救虞师叔的本事,我看不过就是半道遇上虞师叔,送了一程路罢了。虞师叔心重恩义,与人说起时夸大了些,并非不能理解。”
“至于虞师叔识人之能……哼,不是我要在你面前说虞师叔的不好,可说到底,虞师叔也不过就是三十左右的年华,比你我又能多去多少经历?何况早前她见我时,我都未曾做过什么事情,她便说我性子顽劣,没少教训于我。可我与师妹相处这些时日,师妹可觉得我真是什么顽劣之徒不成?”
朱鸾一时不语,她心是想说的确有些顽劣,可这话自然不好再许灵鹏面前提起。
许灵鹏见朱鸾不答话,语气有些不耐道:“便是不说这些,徐行真要去玉盘山拜师,早晚要过‘问前尘’一关,根底也是要被沅江剑派的长辈们知晓的,你我先问了那徐行出身经历,能有什么坏处?”
“师妹莫非还真以为,我是因为那鲤妖之事,吃了遭人糊弄的闷亏,将这怨气按在了徐行头上,有心找他为难吗?”
朱鸾一叹,道:“师兄误会了,朱鸾又怎会有这般想法。”
“既然师兄有意要去找徐道友,我也不好再拦你,只是等你一会儿见了徐道友之后,还望你能看在小妹的面上,少些冷语。”
“哼!”许灵鹏轻哼一声:“那野道若是个持正之人,我自然对他客气。”
“说来却不知他究竟跑到了何处,寻了这半晌功夫,也不见人,莫非回庵中去了?”
徐行将二人这一番对话,尽数听在了耳中。
也才知道,原来拜师道门大派,居然还要过这么一个梳理前尘种种出身经历的关口。
本身道门仙派门规森严,收徒讲究清白出身,倒是不足为奇。
但许灵鹏口中‘问前尘’这个关口,显然不只是问清来历,调查背景这么简单。
许灵鹏既能断言,他到了元江剑派山门玉盘山后,任是什么经历,都能被沅江修士知晓。其中牵涉,显然已经不是凡俗手段。
说不得此类仙派之中,便有那照观人之种种经历过往,秋毫皆查的神通法宝。
这般消息,对于徐行而言,自然是十分要紧的。
要说他此生经历,其实直至李鳞前些时日寻上门来之前,都没什么值得顾虑的地方。
可近期遭遇,显然却不适合为旁人所知,对他拜师一事,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且不说他得了仙袍,私藏不报之事。
单只是他曾与袁祁有过往来,相助对方收集消息,应对二派修士围剿。
其中作为,便是很难抹去。
除此之外,倘若沅江派入门一关,能照前生。
他二世为人背景,说不好也是一桩隐患。
届时他身上这最大隐秘被对方知晓,很难说是否会被当成域外魔头料理。
真要如此。
那便是没处喊冤了。
不过他一路修行以来,经历过不知多少艰难,眼前消息,虽然有些麻烦,倒也还不至于无法接受。
何况修行大道,本就不易,他做了这么久的散修,对这个道理更是再明白不过。
如今遭遇,尚且不能让他生出何种焦虑。
说起来,他如今反而还要庆幸自己提早知道了这等消息,可以做些准备,不至于危机临头,才应对不及。
‘这灵都派的小童,此番来找我为难,我本该着恼。如今阴差阳错,反而给我提了个醒,我倒却要谢他。’徐行心下哂然。
他微微摇头,很快将心思放在了未来计划之上。
‘虽说我有四时残图在手,而今又得了乌跋罗修行经验笔记,更有《浑天宝箓》这一部沅江水法总纲在身,但我底蕴浅薄,显然无法像乌跋罗那般演创什么法门,若有可能,实在不该放弃了这拜法道门的机会……’
徐行沉思忖度:‘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间万物,阴阳相生,沅江剑派既有照问前尘之术,当世未必就没有避开此术之法。何况我眼下尚未到得沅江剑派山门,情势尚且不是紧迫时候,实在不该焦急什么。”
虽说沅江剑派‘问前尘’手段,显然不是他这散修轻易能寻得破解之法,似乎不该执着。然而他学了《浑天宝箓》,中道离开,免不了要被沅江派追查。也是存在风险的。
左右都免不了麻烦,眼下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拜师道派纪元,实也不该。
徐行正自琢磨。
眼见朱鸾二人在附近找他行踪,也快寻得他所在之地。
他眼下只想破局,不叫机缘失手,自然无心与许灵鹏这小童纠缠。
干脆收了金蛇道兵,悄然回到了掩月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