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说完,不管江月明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把杯子倒叩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看向江月明。
“您还有什么事吗?”
江月明气的站起身来,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斥责儿子。
良久,她微微咬牙,反问道:“阿钦,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当年离开你,离开你爸爸,是吗?”
顾钦眉峰微动,没有出声,只是看了眼一旁同样静默的顾浩南。
“妈,当年您有您的选择,这没什么好怪的。”
顾钦说的是心里话,未免不够真诚,他直视着江月明的双眸,“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来干涉我的事,我的人生。”
“别人?!”江月明怒极反笑,“在你眼里,我是别人?”
看到江月明气的面色涨红,顾钦微微蹙眉,难得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然而不等顾钦再开口,江月明已经将炮火转轰了顾浩南,“顾浩南!你这些年都给阿钦教了什么?!你怨恨我,你冲着我来就是了!当年骗你结婚的人是我,出轨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要让阿钦知道这些!”
江月明主动撕开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顾钦缄默着,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静静望着顶上水晶灯投射下来的灯光。
刺眼的让他头疼。
他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鲜少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但眼下,顾钦也是束手无策。
顾浩南看一眼儿子,再看一眼江月明,疲惫地闭了闭眼。
“月明,我从未说过怪你的话。我也从来没跟阿钦说过这些……”
当年江月明执意离婚,顾浩南不同意,做最后的挣扎,江月明便主动分了居。
彼时顾钦刚上初中,是个容易热血上头的小孩子,得知父母婚变,一心想要帮忙挽回破碎的家庭。
他趁雨夜找到江月明另居的别墅,连伞都没带。
但到了地方之后,摸进了花园,却隔着窗户,眼睁睁看着母亲与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缠绵。
年少的顾钦僵立在窗下,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母亲窗前种着成片的粉单竹,顾钦看着竹叶上的露水,就那么傻傻地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顾浩南找上门,才在粉单竹下看到了早已经高烧晕倒的顾钦。
江月明漂亮的凤眼里含着怨念,但更多的是无措,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多看顾钦一眼,只能跟顾浩南蛮不讲理。
“既然你没有给他灌输什么,那他这些年为什么越来越不听话!”
“阿钦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难道不好吗?你非要——”
顾浩南的话没说完,就见顾钦倏忽站起身来。
“阿钦——”顾浩南愣着,半晌也跟着起身,有些尴尬,“那什么,我和你妈……”
“我还有工作,就先失陪。”顾钦很平静,“爸、妈,改天再聊。”
语罢,顾钦不等二人再说话,转身径直离开会客室。
江月明看着儿子的背影,不敢出声,也无力上前。
顾钦上了一楼,心口那股快要逼疯的感觉才缓缓散去几分。
他莫名的茫然,在客厅内转了一圈,不知道是该做什么。
陈姨不在,家里也没有第五个人,顾钦思索良久,披了风衣独自出了门。
他驱车离开顾家老宅所在的半山湾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直到开进热闹一些的市区,顾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似乎是有些饿了。
将车停在路边开了双闪,顾钦拿起手机,想找一家可以去用餐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指尖却下意识点开了朋友圈。
顾钦心里笑自己的确是有些乱了方寸,正准备关上离开时,忽然看到朋友圈第一条动态——是季霜的。
更新于一分钟前。
顾钦停留观看,见季霜发了一张餐馆牌匾的照片,是一条步行街上的湘菜馆,并且图片下面还附了定位。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离他现在的所在地只有两公里远。
顾钦微微挑眉。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个地方离季霜所在的民俗工艺街有十万八千里远。
这么晚,来这么远的地方吃东西?
顾钦思绪飞远,但手却下意识的转动方向盘,朝着那步行街的方向开去。
等开到步行街入口时,顾钦才后知后觉地反悔。
他来这儿是想干什么?找季霜来个相当自然的偶遇?
那也太奇怪了。
顾钦眉目微沉,打着方向盘想离开。
然而转向灯刚刚打起,天公不作美,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雨又开始淅沥沥的下。
顾钦踩了下刹车,沉思几秒。
他停车的地方正好能看到那家坐落在街口的湘菜馆,再近些说不定还能看到季霜。
来都来了,顾钦想。
而且,这么晚,又下起了雨,季霜到底是个女性……
顾钦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为自己进入那家餐厅找足了借口。
几分钟的时间,他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
没在纠结地下了车,顾钦提着伞,脚步轻快地朝着湘菜馆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离餐厅还有五步不到的距离,顾钦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只见餐厅的门被推开,季霜挽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臂弯,满面是笑的走了出来。
顾钦僵立在原地,所有的心情瞬间被打回出家门之前。
与此同时,季霜和谢子文说着话,正笑着时,冷不防抬眸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总?”
季霜颇为惊奇,也有种说不出的惊喜,拉着谢子文大大方方走到了顾钦面前。
顾钦只用了一秒,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疏离。
“这么巧,你一个人来这儿吃饭吗?”季霜跟他寒暄,没记先前在粤海丰被教育的小小埋怨,“这家菜馆味道不错,今天人也不多。”
顾钦不置可否,看了眼季霜身旁的男人,淡淡道:“出来转转,没想好吃什么。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这是——”
“谢子文。”
谢子文抢在季霜前面自我介绍,眉峰微挑,打量着顾钦。
“你是霜儿的老板?我刚刚听她说了,一天给她两百块,还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