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见密室

普渡寺，位于新都县西郊，是附近香火最旺盛的寺院。之前那神秘尊者让姜亮每旬前往的接头地点，正是那里。

因迷阵解除时已是七月下旬，姜亮目前只假扮杨钊去过那里一次，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王昌龄从裴家搬出来后，还没返回长安，目前就借住在普渡寺。

所以，他代普渡寺的和尚来报案，姜亮倒也觉得正常。只是看对方的样子，却似乎并不是完全事不关己。

“杨县尉你不知道，普渡寺中死的是个胡商。在下昨日因为诗作与他口角了两句，今日他死了，同他一起的胡人们便纠缠于我，真是……”

王昌龄叹了口气，显然是觉得有些头疼。

因为没有迷阵中被重置掉的记忆，他对此时姜亮假扮的杨钊态度倒也友善，同时还因为对道法的兴趣，再次与姜亮真正的道人身份交上了朋友。但即便如此，姜亮也不后悔当初解除迷阵时没有恢复他的记忆。

毕竟，那神秘的尊者一直隐在暗处，若太多人知道迷阵中发生的事情，对方也难免会从中发现问题，顺藤摸瓜找到姜亮身上。

“还是小心些为妙！”

王昌龄却不知这复杂内情，还在叹息着介绍普渡寺中的命案——

“其实县里的不良帅和快手们已经去了，可那胡商的死状确实有些吓人，整个脑袋一下子不翼而飞了。偏偏听其他胡人说，那厮还与那安乐州刺史有些关系，所以在下才来找杨县尉你。”

「让我背锅吗？」

心中吐槽，不过姜亮毕竟是假冒的县尉，对此倒也不介意。何况涉及官宦背景之人的案件，县尉亲自出马原也是规矩，相比之下，他倒是对王昌龄所说的“安乐州”有些好奇。

“那是当年朝廷为了安置内附的吐谷浑部众所设的州……”

原来，龙朔三年，位于青海的吐谷浑被吐蕃所灭，可汗慕容诺曷钵当时火速投奔大唐，开启了君主离线制。

那时是高宗当朝，大唐国力正盛，便想扶持他打回去，可惜后面大非川一战却输了。无奈之下只好收纳愿意内附的吐谷浑人，设立了安乐州，让慕容诺曷钵当刺史，算是给未来翻盘留个念想。

听王昌龄说完此事，姜亮倒也有些兴趣，不过他更感兴趣的，却是那死掉的胡商的名字——

“他叫慕容博？博学多才的博？”

就听这名字，怎么也得是个复国斗士啊！弄不好还真能斗转星移呢！

可惜，王昌龄却摇了摇头，

“不是，是其兴也勃焉的勃。按其他胡人的说法，他应该是与如今的安乐州刺史有亲，但不算近。他也算是如今安乐州那群吐谷浑人里还怀念故土的了，不然昨日也不会因为一首诗与在下争吵。”

“什么诗？”

“在下五年前做得一首《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那首？”

唐代以《从军行》为名的诗实在不少，光王昌龄自己就有好几首，姜亮一时也猜不准是哪首，只能随便猜测着。而王昌龄又摇了摇头，

“非也。是其五，‘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那首。”

“……”

这都已经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而是指着秃子骂秃子了。姜亮觉得多亏王昌龄身材也算壮硕，一身在边塞历练出来的英武之气看着不像弱鸡，不然没准儿昨天那吐谷浑胡商直接就动手了。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对这个推测，王昌龄直接用鼻子哼了一声。

没办法，如今大唐国力强盛，很多士人都像王昌龄这样，颇具大国沙文主义气质。

对此，姜亮倒也说不上好坏，恰好此时他俩带着一众衙役已到了普渡寺的山门前，便借机转换话题道，

“待某先去勘察一下现场吧！说起来，老敬他们是已经到了吧？”

“那不是吗？”

顺着王昌龄的手指，姜亮发现那红漆立柱的山门后面，一个身穿灰布缺胯袍，脚踏乌皮六合靴的身影正朝他俩赶来，却是本县的不良帅张老敬。

“县尉，多亏您来了！”

张老敬擦着汗，一溜儿小碎步跑到姜亮身前叉手一礼，

“里面那群胡人正在闹呢！都说——”

他看了旁边的王昌龄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

“说我是凶手吧！”

这次王昌龄也不自称“在下”了，他恨恨地骂了几句，随后又神情颇为兴奋地转向姜亮道，

“杨县尉，在下觉得此次的案子颇为诡异，弄不好又是妖鬼作祟，不如我们请姜道长……”

「我就在这里啊！」

姜亮意识到，王昌龄的道法猎奇症又犯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被假冒杨钊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却也借机给自己开了方便之门，左手倒右手地接了县衙发布的除祟任务，以姜亮的真实身份消灭了城北乱葬岗中的一头僵尸。

王昌龄当时也跟去看过，虽然姜亮只是用了一下太乙神火，就把那僵尸烧成了飞灰，但王昌龄还是看得大呼过瘾——这也是他明明已没了之前的记忆，还是再跟姜亮交上了朋友的原因。

只是，要满足他的这个愿望，如今却必须将姜亮劈成两半才行。

“等某先看过现场再说吧！”

最终，姜亮也只能学着杨钊的口吻，先糊弄过去。

其实，在勉强掌握了得自辛十四娘的「纸人纸马术」之后，姜亮也是能弄出个纸分身来跟自己演双簧的。只是终究还不熟练，加上那神秘的尊者可能在普渡寺中埋有眼线，所以他不想给对方发现自己破绽的机会。

不过，在看过现场之后，姜亮却又觉得可能真的得让自己的大号上场才行——

慕容勃的尸体躺在一间禅房的地板上。

他个头不高，还有些胖，身穿大翻领宽缘胡袍。那翻领很大，翻过来足以遮过脖子。然而，脖子上的头颅却已不翼而飞。

而除了脖子处，他的胸腹间也有一道巨大的刀口。刀口断面参差不齐，能看见里面的脏器，一截肠子甚至已经耷拉了出来。

然而，这样巨大的伤口，附近地面上的血迹却不是非常多。相反，地板上倒满是破碎的陶瓷碎片，其间掺杂着一把短刀。

姜亮抬眼望去，发现禅房的窗户紧闭，也没有后门。前面倒是有个不大的小院，可也只有一道正门与外界相连，那边是胡商仆人们所住的前院，而仆人们却都说没见过其他可疑人等。

所以真的又是妖怪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