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日复明日

星辰的运转是非常规律的，堪称万年不变，除非有人能创造一片虚假的星空，不然前身留下的知识告诉姜亮，如今就是七月。

但无论他还是王昌龄，又都记得现下乃是六月中旬……

“在下发现这个问题后也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今天是六月十八！”

见姜亮沉思不语，王昌龄又补充道，

“姜道长，这会不会是有谁使用妖法，篡改了天数？”

“有这个可能。”

想到封神榜上显示自己剩余寿命是「47天」而非「49天」，姜亮直觉这少掉的两天应该也与这差掉的一个月有关。

只是，这个世界是有法术的，无论是星空造假还是篡改记忆，似乎都有可能。

「不过，即使是法术，也不是什么都能随意更改的……」

“走，去厨房看看！”

想到一个验证办法，姜亮拉着王昌龄就走。只是二人对裴家的宅院布局并不熟悉，绕了好几个弯，才终于走到了后宅的厨房门口。

“君子远庖厨，姜道长你拉在下来这里做什么？”

一路疾走下来，王昌龄却是有些气喘，他正想让姜亮给他解释一下，不想厨房的门口一开，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那杨十一娘。

“道士阿兄，王校书！”

杨十一娘向二人施了个礼，

“你们这个时候来厨房，也是来找吃的吗？”

“也是”这个词信息量颇丰，会意的王昌龄笑着道，

“十一娘，现下有什么好吃的吗？”

“也没什么。”

杨十一娘微胖的小脸上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普通吃食倒还有，不过也就一般。原本昨天倒是剩了些忠州那边送来的荔枝，可惜我刚刚一看，就剩几颗了。之前侍女这么说时我还以为是阿姐嫌我吃了太多甜食，让人骗我呢！枉我还特意跑来看！”

“荔枝啊！”

姜亮知道唐时气候温热，蜀中也是产荔枝的，因此听到这个也并不惊讶，倒是旁边的王昌龄笑着卖弄道，

“传说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虽是夸张，但也说明此果不易保存，十一娘你说昨日剩下的荔枝少，也可能是因为不少都坏掉，所以只能扔了吧？”

“那倒未必。”

如果只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物流速度，姜亮倒也同意王昌龄的看法，毕竟不是谁都能“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但是，因为之前的想法，他却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剩下的荔枝被其实是被慢慢吃掉，只是我们不记得了呢？”

“道士阿兄你说有人偷吃！？”

也许是真的喜欢吃荔枝，听到可能有人偷了自己的零食，杨十一娘立即嘟起了嘴巴。她却是没注意到姜亮话中的“慢慢”，好在，王昌龄听明白了，

“道长，你是说这些荔枝其实是在消失的那些天里——”

“是的。”

姜亮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

“王兄，你既对鬼怪道法之类有兴趣，那可知无论丹道还是法术，食物其实都是无法真正变出来的？”

“竟有此事？”

王昌龄吃了一惊，

“在下一直以为不能炼成的是不死药呢？”

“并非如此。”

摇了摇头，姜亮解释道，

“不死药并非无用，只是历来服用的帝王将相身带大气运，龙气、贵气、煞气与仙气相冲，让其药力无法发挥罢了。倒是食物，因其形成过程非常复杂，却是法术与丹道都无能为力的。即使有人能用幻术变出食物，那其实也都是提前做的准备罢了。”

“原来如此！”

看了眼旁边一脸茫然的杨十一娘，王昌龄恍然大悟道，

“所以道长你拉在下来这厨房，就是想看看食物的消耗，因此其无法用法术制造，所以能从中看出如今到底是六月还是七月？那十一娘刚刚说的荔枝突然少的厉害，是不是说明——”

“也未必。”

摆了摆手，姜亮带头走进厨房，

“毕竟，荔枝这东西太少，偶然消耗的不确定性很高，最好看看日常吃的米面谷物之类再说。”

“有理！”

然而，最终的查看结果却并没有再出意外，姜亮三人很快发现裴家最近两天的米面蔬菜消耗都快的异常，尤其是做雕胡饭的菰米——

“这菰米我家历来只有阿郎会偶尔吃，夫人喜甜，却是不碰的。如今阿郎病了，也就是今早给道长做雕胡饭用了些，少了这么多，想是被老鼠给偷吃了吧？”

不知情的厨娘这么解释，但姜亮估算了一下，凭空少掉的菰米应该能做二三十碗雕胡饭了。

“所以如今真的应该是七月而非六月，那少掉的粮食，其实都是我们这些人期间吃掉的？只是我们不记得了？”

顺着姜亮的话想到这个可能，王昌龄却觉得有些迷惑，

“可在下最近一直在整理裴家发现的后汉竹简，每日都会做记录，为什么记录中也一点儿异常没留下？”

“也许是因为除了我们的记忆，这里的很多事物也会被重置到昨晚结束或今日开始时的样子！”

想到前身留下的记忆都很清晰，唯独昨日却模糊不清，姜亮意识到，也许昨日其实并不是“昨日”，

“有股力量让我们一直重置，所以我们，不，你们记忆中的昨日，其实根本不是昨日，而是将近一个月前。”

姜亮越来越觉得眼前的情景像影片《土拨鼠之日》，

“只不过，那股力量的影响范围有限，控制不了星象，所以才让王兄你发现破绽。同时它也无法让消耗的食物再恢复，这一是术法变不出食物，二来恐怕也是因为那些食物已经被我们吃掉了。”

想到被吃掉后，成为身体一部分的食物如果被重置，从身体里剥离会是什么样一副光景，姜亮只觉毛骨悚然——

「好在那不可能，所以才留下了破绽！」

「所以，封神榜显示我剩余寿命是47天而非49天，是因为尸狗其实两日前就被摄走了，只是时光重置让我今日再次看到了信，还以为是第一次？」

「所以那钟馗之前明明见过我，再见时却完全不记得！？」

「所以那时我明明被钟馗扼住脖子，转眼间却从床上醒了过来——那不是做梦，只是时间恰巧在那一刻重置了！！？」

姜亮记得那时恰巧刚刚响起打更的梆子声，

「子时！！」

「每日的子时会时间重置！！！」

“啊啊啊——”

姜亮正觉心神震荡，一声女子凄厉的叫声却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