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洛一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春天终于来临,大地一天天回暖,他每日除了耕读之外,必做的事情就是看一眼高价买来的土豆了。
同时他也在认真研读几本农书,收获颇丰,尤其是北耕录和农遗杂疏,对他帮助尤为大。
几个月饱食下来,加上赵洛一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此时的他比起宿主时期,不仅高了一些,更是强壮了许多,而手上除了冻疮之外,还有了些老茧。
小妹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一手拿着一本蒙学书籍朗读,一手拿着根棍子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眼看哥哥匆田里回来后,又直奔西屋而去,就不禁暗自摇摇头:
“哥哥大概是有些失心疯了,这几个月以来,除了每天要我多吃点,雷打不动的就是要去看看他那宝贝种子发芽了没有…”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想法,下一刻赵洛一就狂笑着从西屋冲了出来,他左右手上各自拿着一个发芽的土豆,开心的冲小妹喊道:“小妹,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我一直说的能让大家都吃饱的东西,他发芽了,可以种下了!”
小妹放下手中的书本棍子,好奇的凑上来观看,只见那土黄色的不规整豆子上,一个个坑洼之地,有些许绿芽冒出。
“我去找赵三叔,还有罗七哥,把这东西尽快种下!”
此时的赵洛一很是兴奋,没有看到小妹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也还带着点狐疑。赵庄也并非所有人家都姓赵,也有三成杂姓,其中这个罗七是三叔公给他找的第二家佃户。
很快,他把两人请到了家里,拿出发了芽的土豆给两人看,介绍这东西的好处。
“这东西…”赵三叔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奇怪,说到:“真有那么大产量?那么它如何耕种?苗距多少,须水多少…果实能保存多久?”
罗七则是冷着一张脸说到:“读书是你的事情,耕种是我们的事情,这东西看着奇怪,谁知道能吃不能。”
赵洛一闻言毫不气恼,如果两人不是这个反应,那才奇怪了,而且这些问题问的没错,粮食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要的问题。
“罗七哥,这东西肯定能吃,而且饱腹。”
“赵三叔,这东西产量很大,绝对比小麦谷子要大,而且大不少,耕种的技巧也简单,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根据书上的内容念了起来。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两人,却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书上文字就古代读书人来说,已经极为精简,因为书本印刷在这个时代来说,成本还是不低,但对于两个没有读过书的人来说,是真听不懂,只觉得晕乎乎的。
赵洛一读了几句,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用白话解释。
“…此物比小麦抗旱,最重要的,此物一年两熟。”
原本听着直摇头的罗七,闻言却是忽然瞪大眼,一字一顿的问到:“当真?此书作者莫不是瞎说?那些读书人…向来是喜欢仰着头说胡话的。”
赵三叔也死死的盯着赵洛一,赵洛一点头说到:“此书作者身份很高,但确实亲历亲为,屯田耕种过,从这些耕种技巧上,你们也能察觉到吧?不是自己种过,写不出这么具体的东西。”
“若真是如此…”赵三叔有些神往,感慨道:“便是我这样的佃户,省着点吃的话,一年下来可能也不会落下饥荒。”
罗七仍旧有些迟疑,说到:“农业自古就有,几千年精耕细作,一亩田也就产那么点粮食…你这忽然间…”
“农业自古就有,但古时的农作物,跟当今的也有很多不同,如秦汉时期引进的…”
赵洛一沉声道:“我知道你的担忧,这样吧,反正这些种子最多也就十亩,这十亩土豆若是没有产出,或者低产,那么损失都算我的,你两位的收益,无论这土豆成败,都不减,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人也没有了反驳的余地,左右都是不亏,答应下了此事,在离开后,罗七回到家里做准备,而赵三则是又折返了回来。
“洛伊,此事你有多大把握?”
赵洛一答道:“八九成,剩下的一两成结果,也肯定比种谷子或者小麦要好,我确信。”
“好。”
说服了两位佃户之后,赵洛一也松了口气,他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第一件实事,要开始了。在村人诧异的眼神当中,赵洛一带领赵三和罗七,甚至还有强烈要求搭把手的小妹,一起开始了土豆的种植。
首先是块茎发芽切块,几人带上刀小心翼翼的将发芽的土豆切开,然后撒上草木灰封堵伤口,防止水分过度流失,这一步不难,连小妹都做的有模有样,而且她笑的也很开心,似乎是为能帮上忙而感到高兴。
“二妞那衣服也做好了,现在天气也没那么冷,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让她也来帮忙把,咱是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当然也看你…”赵三叔一边整理块茎,一边对赵洛一说到。
“我?”赵洛一一愣,傻乎乎的说到:“我反对什么?呃…三叔你…唉。”他对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孩子,真没什么兴趣,不过这时还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当面拒绝,免得伤了赵三叔面子。
栽种时候,几人又有了一些分歧,具体就是要栽种在什么田里,不过几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就种一亩好田,四亩中田,五亩劣田吧,最后比较一下收成,也算是做个试验对比。”赵洛一说到。
在栽种时候,倒是引发了村里不少人好奇,见了面就问上几句,赵洛一也不隐瞒,这东西大利天下,他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直接照实说。
然而村人显然不信,私下里聊天时候,都把这事儿挂嘴上,说那家的孩子突遭大变,得了失心疯,非说那种奇怪的东西能种出粮食,有人还专门跑来看,眼看着他们处理块茎,然后栽种下去。
此人也算见多识广,跟人有鼻子有眼的说到:“你们呐!真是不懂还瞎说,那是山药蛋子。不过有一点你们可能没说错,八成是真的失心疯了,这年景种什么山药啊,我看啊,知理家要败了,摊上这么个小东家…作孽啊!”
这些话,终究还是传到了赵洛一耳朵里,知理就是宿主的父亲,什么家要败,失心疯什么的他倒也不在意,不过山药蛋子一词,却是让他一愣,后世土豆在一些地方的别名不就是这个吗?
在议论声中,土豆块茎最终都还是种下了,赵洛一无视流言蜚语,他在乎的就只是种下的这东西,是否会有结果,会有怎样的结果,因为这是他想要改变未来,避免那些悲剧发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