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初春,春节尚未过完,赵洛一就开始着手院子扩建的事情。
原本家里只有他和小妹两人居住,后来又加上了罗七,而现在又多了七个孩子,家里就显得拥挤不够住了,几个孩子都是一起挤的杂物间,临时搭建的通铺。
这件事情也无需他来操心,赵三农闲时候经常外出短工,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赵洛一也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他来操办,自己只需要出钱就行。
至于用工,赵三直接从营地当中,选了五六个青壮,提高了他们的伙食标准,也没提工钱的事情,就这样想要来的人也是挤作一团。
赵洛一刚刚听闻时候略微皱眉,觉得不给工钱不太合适,但想了一下之后就没理会,任由赵三去做,他则需要应对其他事情了。
而春节刚刚结束,就陆续有人登门,起初都是邻村王庄的一些农户,前来求取土豆种粮和种植方法的,附近的几个村里,除了王庄之外,几乎没有断粮的家庭,而王庄则是如往年一样,多了几户逃户,这样的对比让王庄上下很多人都对叔侄俩不满,也就不在乎他们的话了。
赵洛一于心不忍,就按照先前到各村的条件,给这些人分发了一些粮种,讲了禁忌和种植方法,不过他也受不了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来,就让他们回去串通一下,找个空闲时间一起过来,他统一的讲一遍。
没两天时间,王庄的村民就来了,他们在村里势力还压不过王家叔侄本家,没办法请赵洛一到村里去,只能主动前来赵庄。
“这土豆的种子,是域外人从海外带来的,种植的方法也是书中记载的,我不过是有了一点种植经验而已…”
熟悉的开场,但与以前不同的是,在他讲授农学时候,底下多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年轻读书人,这两人虽然也是穿的粗布衣衫,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身份不同,毕竟常年劳作的人,和常年读书的人,在品貌上很容易分辨。
赵洛一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在意,一切照旧讲,而后拿出粮种让人兑换,签订协议抽成两年四季。
在他讲完之后,其他人纷纷涌上前来兑换粮种,唯独那两人无动于衷,不远不近的看着,赵洛一喊来罗七,让他带着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给人兑换。
“敢请教!”
“县学李勤,刘若愚。”
他这边刚抽身,两个年轻人快步走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拱手,开口道:“吾闻小先生悲天悯人,不辞辛苦传播新种,行走各乡传授农学,品行甚是高洁,然今日所见,何故如此市侩,以粮钱换种锱铢必较,还要附加抽成,似非君子所为…”
赵洛一微微一愣,而后微笑点头,也不急于回答,只是看向另外一人。他表面不动声色,故弄玄虚扮高深,心中却是腹诽道:神经病…什么锱铢必较,如此市侩,我就是想无条件的惠及天下,那也得有那能力不是,再说我这条件也不算苛刻吧?
“传闻小天师亲善有为,以文字简洁易懂见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见阁下是为开明之人,然何以又用虚无鬼神之说愚弄百姓?”另一人见他看来,也直接了当的问到,目光灼灼。
“这人问的倒是有点意思,不像他同伴那样迂腐,问的没什么营养…”赵洛一在心中想到,然后他笑了一下说到:“为了推广。”短短四个字,却是对两人同时说的,说完就要回家里,他还要给几个小一点的弟子开蒙,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两个书生。
刘若愚若有所思,李勤见赵洛一要回家,连忙上前拉他,说到:“阁下无礼了些吧?我等请教尚未回答,你怎么就要走了?”
赵洛一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勤伸出的手,对方霎时间明白,脸上抽搐几下收回,赵洛一这才说到:“我已经回答你了,为了推广。”
李勤仍有不解,看着赵洛一回到自家,有心阻拦但又不好再伸手,扭头埋怨道:“若愚,你怎么也不出言拦住他,咱们特意登门二来,他就四个字把我们打发了,回去了旁人问起,我们必然大损颜面…”
刘若愚却是忽然一笑,拉住好友的手说到:“你伸手且拦不住,我出言又有何用,不过我们拦不住他回家,他也没挡住我们不让进不是,我们追上去便是。”
“他也太无礼了…就四个字就想打发我们…回去后我们只怕要被同学嘲笑了…也是我们太过孟浪,听到传言就跑了过来…”
李勤嘟嘟囔囔的抱怨,脚步却是随着刘若愚进入了院子,正好看到赵洛一把几个五到八岁的孩子喊来,然后在院子里的沙层上开始画画。
这是赵洛一第一次教这些孩子们,先前都是二师父二妞和三师傅依依教他们三字经,百家姓等开蒙古文,又或者一些简单的算术,而他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傅,给孩子们开蒙总要有点东西才行,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以地理开蒙。
因此他按照前世的记忆,在沙层上画出了大致的世界地图,当然,这地图十分粗制滥造,只有几大板块,东亚和北亚稍微详细一点,有寥寥一些地名标注,其他板块基本就只标注了洲名。
大概一刻钟,他画好了,持着手上的细长树枝,对茫然无措的孩子们说到:“知道这是什么吗?”
孩子们都茫然的摇头,赵洛一哈哈一笑,开始从中原地区开始介绍,从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始介绍,介绍各个地名方位。
可惜这些孩子还小,听到过地名太少,对于他所讲的这些完全没有概念,全都愣神发呆,只有一个孩子在他讲到西域欧洲时候,弱弱的问到:“可是…大师傅,我们不是中央之国吗?”
赵洛一微微一愣,看了看这些孩子,终于醒悟自己讲的这些,孩子们九成九都没听过,包括此时国内的地名也都不知道,孩子们完全没有听懂,他做了无用功。
他想让这群孩子们眼界开阔,从开蒙时候眼界就高出一般人,但现在看来他错了,这几个孩子认知匮乏,从父母亲人旁人那里听到的,最多也就是宜阳县,洛阳府,京城什么的,根本理解不了他讲的这些。
“咳咳!”赵洛一有些脸红的说到:“中央之国,多数人理解的是地理上的中央,位置上的中央,可我觉得,说是文明的中央更好一些,从我们现在往前数几千年,我们的文明从来都璀璨,屹立世界巅峰,所以我们是文明上的中央之国,至少现在还…呃,大概还是…”
“好!”
“好一个文明的中央之国!”
赵洛一被突如其来的叫好声下了一跳,回头一看那俩县学学生竟然也在,刚才他一直沉入式的画地图,而后又颇为自嗨的讲世界地理,完全没注意到这俩人偷偷跟了进来,也不言语就偷摸在他身后看。
两个县学学生一个眉飞色舞,拍掌称快,一个大受震撼意犹未尽,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就差说你再多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