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零一六年的夏天，和里约奥运会一样特别火热。（二）

潘彤彤此时眼睛耷拉着在沙发前昏昏欲睡，打开电视的时候刚好是cctv5，正实时直播中国乒乓球男团决赛夺冠的画面，潘彤彤顿时清醒了很多，在想自己的小考之战，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成功，但是比赛刚好结束，就只能切换到网络电视看见奇异果tv弹出《请回答1988》的首页推荐，正在犹豫要不要看。

“叮铃铃叮铃铃...”一个电话突然让她打了个激灵，她走到茶几处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端有点杂音，从声音来判断的话，对方是个年轻的成熟女性。“你好，请问您是潘彤彤同学的家长欧阳荟吗？我们这边是广一中学招生办的。喂？您好，能听得见吗？”

潘彤彤听闻心里陆然往下一沉，什么广一，第二实验中学呢？

直到话筒传来嘟嘟声的时候，潘彤彤才把捂得发热的听筒放下，甚至没有出声叫妈妈来听电话，耳朵里只剩下窗外蝉鸣。

潘彤彤回想小学最后一次期末的时候，自己洋洋洒洒的写的那些答案。那些答案，到底是哪一步不对了。咬着嘴皮子思索无果之后，生着闷气坐在沙发上，窗外聒噪的蝉鸣声也失去让人回归到夏打盹的神奇魔力了。

心里想，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没被第二实验中学录取。

潘彤彤想着去年八月的时候潘允瞬收到BJ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欧阳荟虽然高兴，但脸上还是摆着一副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样，只有潘樊和自己在欢呼。

在宴请大伯母和大舅妈她们的时候，大舅妈酸溜溜说出：“我家芊芊留在南方也没什么不好，离家近，想回来就回来。”

大伯母则眼珠子一转看着潘彤彤：“哎呀，就彤彤家里最出息了，别光顾着看允瞬的成绩呀，明年彤彤也一定会被第二实验中学录取的。”

潘彤彤只是快乐的吃着餐桌上的西餐，在美食面前没有理会大人的口蜜腹剑，只听到妈妈轻哼一声，仿佛潘彤彤小考成功比潘允瞬的高考成功还更至关重要。

潘彤彤正不明所以然的大口嚼着肉，丝毫不知道潘允瞬的成功的阴影会一直一直笼罩在她身上。

脑海刀光剑影般闪过一幕，大人说一定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一个敷衍的语态里，一定一定，下次一定，我一定来。

怎么一定会被录取也变成一种敷衍了，上帝眨眨眼睛就让潘彤彤落选了。

正儿八经被第二实验中学录取的人是长孙熠，长孙熠暑假和外婆外公呆在一起，在一个离市区有半天路程的山村里。

第二实验中学告知长孙熠被录取的时候，长孙熠正在和邻居家的王鸣在小溪里抓虾，虽然是夏天，但是泉水清冽，光脚踩在水里的时候还特别冰凉，长孙熠感受那刺骨的冷水，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出声，小溪里除了清冽的水还有鹅卵石，脚底心被蹭的一阵发痒。

长孙熠提着小水桶满载而归时，外婆和外公正在观看里约奥运实时直播画面，电视上的画面是女子排球的决赛，长孙熠看着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的外公和外婆也拿了一张小板凳坐了下来，看排队比赛。

比赛结束后长孙熠外婆高兴地说：“今天小熠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

长孙熠外公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沉默地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竹管里的烟，一时烟雾缭绕。

长孙熠思忖了一阵说，“外婆，我想吃外公钓的鱼。”

长孙熠的外公和传统家庭里的男性角色一样，严肃且不苟言笑，感情流露的方式也是静默的，听到之后，只是起身拿起鱼竿和桶去附近的小河。长孙熠也提溜着自己的小水桶跟在外公背后。

到了黄昏了，山里凉意袭来，一孙一爷在河边沉默不语，耳边只有夏蝉蛙鸣，长孙熠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摇一晃的也开始“钓鱼”。外公拍拍长孙熠示意回家了，长孙熠自从四年级家里给他减负以来，每次和外公在河边钓鱼都会打盹，然后外公就会无奈的背着一个小人提着一个小桶回去。

但这次外公只是无言的牵着长孙熠的手慢慢的走回去，长孙熠耷拉着眼睛，有点想念外公脊背上特有的烟草味。昏昏欲睡中外公被磨得都是茧子的宽大的手掌摩挲着长孙熠最后一根神经。

长孙熠最后还是忘了问外公，为什么女排夺冠的时候，外公明明是高兴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和外婆一样表露出来？长孙熠也设想过，或许问了也只能得到沉默的回答吧。

次日，长孙熠跟外婆去地势比较高的地收萝卜的时候，没信号的手机居然能收到一张柯裴拍的在广一中学牌匾的照片，在山间里生活久了蓦然一看市里的建筑物有点抽离。

今天柯裴和外公来广一中学报名了，环视一周，有贴着班别的领校服的棚子。看见体育馆人山人海的，柯裴没有挤进去，看见旁边有男生成群结伴的来的，柯裴掏出手机给长孙熠拍了一张刚刚在门口拍的校门的照片。

想着他那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了，聊天框却意外弹出他的信息：【我在拔萝卜呢，图片发不出去。你这就去报到了，不再考虑考虑？啧啧，从此我们可就天涯各一方了。】

柯裴手上飞速的编辑着：【你这条信息能发出来都谢天谢地了，你还想发图片呢？】

【人呢？】

柯裴心里黯然，信号好果然只是一时的。

在柯裴手机的镜头里停留了一瞬的侧脸是籍岸，他这会正在囔囔：“妈晒点太阳也不会怎么样，看见有太阳的地就知道指使我去。要是今户外缴费你难不成让我拿着卡在人群里排队不成，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毛病。”

舒景手里拿着小风扇说：“这不是你爸没空来嘛。”

“我们老师说了，晒点太阳对身体好，又不是冰糖，还能化了不成？”

舒景听完之后瞪了籍岸一眼。

籍岸没办法只能摆摆手说：“我去还不行吗。好儿不跟妈斗！”

柯裴捏着刚领到的透明的塑料袋，看着里面写着广一中学白绿相间的校服。籍岸刚好已经在队伍中拿到自己的校服和柯裴擦身而过，柯裴看着籍岸一脸嫌弃拿着校服到体育馆前，在心里估摸着这个学校的人脾气都很臭。

同样入镜的还有戴着草帽的潘彤彤，觉得无聊在体育馆门口打算找乐子，恰好目睹了籍岸和他妈妈全程拌嘴，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当籍岸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潘彤彤的思绪已经漫游到昨日的那个午后。

那个在混乱之中接到了潘允瞬的电话，潘彤彤怎么哭丧着说也不安慰，却问想不想去第二实验中学的午后，听这句话之后潘彤彤陷入了泥潭。

潘允瞬说会打电话说服欧阳荟让潘彤彤上广一中学的时候，潘彤彤耳朵恨不得贴到话筒里听潘允瞬在另外一端说什么，但期间欧阳荟只是看着潘彤彤，潘彤彤也不知道潘允瞬说了什么，欧阳荟最后也不讲什么起跑线和环境了，沉思了大概有一分钟，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反击，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行吧我知道了。

潘彤彤看着她妈妈，欧阳荟既没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也没有白眼。只是什么也不说样子的妈妈让潘彤彤也觉得心里很奇怪，又不由得感慨潘允瞬上了大学之后真的很神奇，甚至可以让妈妈不再执着。

但其实欧阳荟报到之前没有直奔广一中学，而是去了第二实验中学，潘彤彤看见她妈炽烈的眼神像是想在那块牌匾上灼烧一个洞出来，什么也没说就带着潘彤彤从头逛到尾。而在这里逛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在提示她：没考上还来这里做什么。

欧阳荟说“我知道你是个大孩子了，我也不想像之前那样不问你喜好就把东西硬塞给你，你现在也参观过这间学校了，这也是最好的学校，你想不想来这里上学？”

潘彤彤好似也终于知道潘允瞬是怎么说服妈妈的了，心里涌现出一种不甘心和不屈服。好像必须把自己放在一个很远的位置看着第二实验中学才有努力的意义。

“妈，说不想是假的。”

欧阳荟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潘彤彤用力地说出一番自己都震惊的话。“但是我不想每天都在追别人，我想跑在前面。”

潘彤彤的妈妈心里先是诧异，眼里的亮光又延续了下来：“我去趟洗手间，你去不去？”

潘彤彤摇了摇头。

“那你呆在这，别到处乱跑阿。”

潘彤彤坐在最后一栋楼的台阶上看着这个漂亮的校园，想着妈妈刚刚是以什么心情走过那一大段路的。

正打算欣赏一下这个校园，却看到了一双黑白相间的球鞋。因为戴着不合头围的大草帽所以看不清上半身。“你也是新入学的学生吗？”蓝矾突然和潘彤彤搭话。

“是我不想来这里读。”潘彤彤答非所问。

“我也是。”蓝矾黑白相间的球鞋在地上摩擦，然后转头走了。

潘彤彤没有看到蓝矾是什么表情，但是那摩擦的几下，似乎能窥见她的不甘心。

“彤彤，走了。”潘彤彤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噢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