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姬五六满脸郁闷的走出皇宫。
他是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接下这么一份差事,哪怕说让自己当个先锋、总兵官的也好过挂帅吧。
这时候,蓝玉已经快步走到跟前,满脸的笑。
“行啊五六,想不到这好事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你头上来了。”
“你管这叫好事?”姬五六愈加郁闷:“这是带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军国大事不能如此儿戏的。”
蓝玉没好气说道:“你小子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
“这是信心的事吗。”
“那就是你想躲懒。”蓝玉言道:“怎么着,想躲家里陪媳妇生孩子是吧,五六,你这也太胸无大志了吧。”
还没等姬五六开口,一道声音已经自身旁响起。
“胸无大志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
姬五六转头一看,拱手:“原来是诚意伯。”
蓝玉也看到了此人,嘴角一撇嘟囔了一声老神棍。
来人姓刘名基,字伯温,也是朱元璋最初起家时的文臣班底中的一员,但却只混到了一个伯的身份,而且还是流爵。
所谓流爵就是一代而终,不可传续。
像是姬五六这种沧城伯就是世爵,也叫贵爵,是可以传承下去的,由嫡长子继承。
刘基自姬五六身边经过时停了下来,看着姬五六说了一句。
“沧城伯老实憨厚,也算是福气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姬五六听不懂于是拱手请教:“诚意伯可否明示。”
“不可说,不好说,不能说。”
蓝玉没好气的接话呛了一句:“老神棍,你整天神神叨叨的在这装什么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啊,你要真那么神,就跟老子说说,我兄弟这次带兵去陕西,顺利还是不顺利。”
“没有输赢。”
“哈哈哈哈。”蓝玉大笑起来:“两军对垒必有输赢,怎么可能会没有输赢。”
“呵呵。”刘基笑了笑扭头便走,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有的东西是在战场上赢的,有的东西是在战场外输的,输赢之事不只在一朝一夕。”
看着刘基离去的背影,姬五六拧眉深思,蓝玉则是骂咧了一句:“他娘的,这老神棍总这幅德性,不怪只封了一个流伯。”
“诚意伯平日里也是这般神神叨叨的吗?”姬五六好奇问道。
“嗯。”
蓝玉点点头:“要不是因为这幅德性,按说他的功劳怎么也能封个世侯,甚至开个国公世系,但就是因为整天到晚装神弄鬼,所以谁都不喜欢他,他再这般下去,早晚横死。”
“咒人可不好。”
姬五六拦了一句:“好歹大家同朝为官。”
蓝玉不再言语,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承天门的时候便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勋臣武官,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
“皇上怎么能让杨宪那家伙当左丞相。”
“谁不说呢,杨宪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也配?”
“让他主政中书省,将来咱们弟兄们哪里还能有好。”
“按功劳按苦劳,人家老胡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吧。”
听着这些议论声,姬五六大概是明白了一些:“他们这是议论今日谁来接替韩国公任中书省左丞相的事。”
“嗯。”蓝玉点点头:“看来,弟兄们对这个杨宪都很不满意。”
“杨宪是个什么人?”
姬五六好奇问道:“咱们从军那阵,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还一跃成为了百官之首的左丞相。”
“亲军都督府知道吗?”
听到这个衙门,姬五六连忙点头:“当然知道,负责皇宫安全和皇上禁卫随扈之事。”
“亲军都督府下面有个仪鸾司,这个衙门说起来是掌握宫廷仪仗、培训宫娥太监,不过还有一个别的职责。”
“什么职责?”
“刺探、间反。”蓝玉说道:“具体有多少人谁都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一点,不单单是咱们大明,蒙古人那里也有仪鸾司的人。”
姬五六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
“瞧你那吃惊的样子。”蓝玉笑道:“不然咱们大明为何会北伐的如此顺利,其实早在咱们北伐之前,很多劝降的工作已经提前做好了,所以王师所到之处,北元朝廷那些镇守藩王、将军万户才会竞相倒戈投诚。
而这个杨宪,早年投诚皇上的时候,居皇上幕府任检校,一手筹建仪鸾司,这样的位置,你说得是多大的信任和宠爱。
早年皇上平定浙江,以曹国公留守浙江,但实际上整个浙江的军政要事皆由这个杨宪做主,所令悉出其手,你猜他都干了啥。”
“干了什么?”
“他总是偷摸状告曹国公。”蓝玉憋着笑说道:“说曹国公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对,当年曹国公收了五名文官来署理浙江政务,这五名文官都是张士诚的降臣,杨宪就把这事报给了皇上,说这五人怎么怎么有毛病,后来这五人都被撤职拿问,最后杀了三个罢了两个,全军覆没。”
姬五六抽了口子凉气:“乖乖,这杨宪是个狠人啊,他连曹国公都敢得罪,曹国公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干儿子啊。”
“所以说。”蓝玉耸了下肩膀:“他现在当了左丞相,你知道大伙心里多害怕了吧。”
正聊着呢,陆仲亨看到了姬五六两人,便招呼道。
“五六、蓝玉,你们俩在那聊什么呢,还不快来,咱们一起去见韩国公。”
“嚷嚷那么大声做什么。”蓝玉走过去没好气说道:“你这是和我俩说还是打算说给宫里的皇上听,你要是打算说给皇上听我劝你别那么麻烦,直接进宫面圣多省事。”
陆仲亨言道:“甭管是说给谁听,反正咱们得找韩国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杨宪出任左丞一职。”
“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蓝玉瞥了一眼:“拉倒吧,这事我没本事掺和,你们自己去见吧,五六,咱们走。”
姬五六冲着陆仲亨等人见礼微笑,随后快步跟上蓝玉,追问道。
“你不怕那杨宪?”
“我怕他干什么?”
“你就不担心这个杨宪将来给你穿小鞋吗。”
“呵呵。”蓝玉不屑一笑:“他这人市权要宠、狂妄自大,不该得罪的人他也敢得罪,曹国公喊皇上一句父亲就要喊皇后一声娘,兄弟,你就记住一句话,儿子跟娘亲。”
“你是说,曹国公很可能会找皇后娘娘告这个杨宪的状?”
“杨宪都能找皇上告曹国公的状,难道曹国公就不能找皇后娘娘告他的状了?”
蓝玉嘴角勾起嘲讽。
“这家伙也是拎不清,他再受宠终究是外人,曹国公那是打小跟着皇上皇后长大的,虽然说是外甥干儿子,可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人家才是一家人。
在咱大明朝,得罪谁都能活,唯独得罪皇后娘娘,神仙也救不得你的。”
姬五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