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亡国，屠孔家’
听到这话的姬五六瞬间愣住。
“不然你大明，要不得多久也会亡国。”王保保长叹一声：“我大元，就是亡在了你们那该死的儒家思想腐蚀下。”
“简直是胡说八道！”
姬五六再难忍怒气和鄙夷之心，破口大骂：“我华夏文明璀璨悠久，乃是民族传承之根，你们亡国全然是因为你们暴行无道，欺民害民，你们失了民心合该亡国。”
“我们怎么失了民心？”
“你们将人分成四等，如此蔑视，民岂不反！”
“哈哈哈哈。”
王保保仰天大笑：“我们将人分四等你们就觉得是耻辱了？笑话！我们蒙古人才将人分成四等，而你们汉人却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我们蒙古的四等制度是写在书上的，你们汉人的人分九等却是刻在心里、刻在骨子里的！
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争，这些俗话难道是我们蒙古人发明的？
皇帝乃上苍之子，垂而治世、代天牧民这些话难道也是我们蒙古人发明的？
是你们呐，就是你们汉人啊，你们用几千年的时间完善了一整套将人分成很多等的规矩，并且将之融入进你们所谓的忠行孝道中，从小就教育你们，这个不能反抗、那个也不能反抗。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
怎么说到现在，反而成了我们蒙古人残虐无道，论残忍和泯灭人性，我们哪里比得上你们汉人，你们不仅杀人，还要人家乖乖的束手待毙，要让被杀的人觉得，他们就活该死！”
说到最后，王保保一拍桌子：“世祖皇帝错就错在宠信你们的汉文化、宠信你们的儒学，导致我们蒙古儿郎的血性被阉割了，想当年，我们的儿郎几千人就能西征万里灭国数十，现在呢，十万大军在一起，商量最多的竟然是投降，是如何保全富贵！”
“你把什么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
姬五六冷笑不止：“真是懦夫。”
“那你就看着吧。”王保保恢复冷静，语调也变回那不急不躁的状态：“这中原的锦绣江山，你们也坐不久，你不要认为你们能赶走我们是你们汉人多么厉害，只是我们腐败了而已。
如果真是因为你们的强大，当年我们灭赵宋的时候，你们汉人为什么不反抗，你们有几千万人，打不过我们几万人吗。
因为那时候你们汉民已经对你们的朝廷失去了所有信心，他们所有的血性早已被你们的赵宋朝廷消磨殆尽、欺压殆尽了，而现在这报应轮到了我们蒙古人身上，我们也被我们的朝廷消磨尽了所有血性，只会乖乖束手就擒。
朱元璋不是神仙，他活不了几百几千年，所以你们大明朝也活不了几百几千年，等朱元璋一死，你们就可以数着日子等亡国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姬五六冷冷盯着王保保：“你压根就不是想和我聊，只是想借我的嘴，把这些话说给我们的皇上，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王保保沉默下来，随后又笑了出来：“看来你还算有点脑子，没错，孤确实是这么想的，孤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你可以当成是孤的不服气，也可以当成是孤的诅咒，都不重要，不过孤还真有一句话要专门送给你，感谢你让孤说出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话。”
“什么话？”
“明日我军投降，你便有了收复陕西之功，此功足以保着你封侯，但你千万不要受。”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还是那句话，因为你的身份和见识，孤说了你也听不懂，你若是相信孤就按孤说的做，如此，你便可以活下去，将来或许有一天，你会感谢孤，到时候孤恐怕已经死了，你记得敬孤三杯酒。”
姬五六沉默不语。
“还有。”王保保又想到一事：“明日投降之后，孤的妹妹会跟你们一起回你们的京师，你帮孤照顾好她。”
“你不是把她嫁给了我们的皇子吗，将来她可是皇子妃，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小的伯来照顾。”
“也是。”
王保保笑了出来：“那就替孤把她安全送到朱元璋手上吧。”
“嗯。”姬五六喝下茶：“还有要说的吗？”
“没了。”
姬五六于是起身离开，走出三步停下来转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想听真话？”
“当然。”
“朱元璋说的，你领兵出征之前，我们就书信聊过了。”
姬五六的面皮抽搐起来：“所以，这场仗根本就是走个过场。”
“也不能说是走过场。”王保保释然自嘲：“起码你也算是挺勇敢的，你要是不来，这场仗还是要打，当然，结果不会变，怎么都是你们赢，没办法啊，孤手下那些个万户反意已决，他们不想打，孤就算是霸王转世也打不赢。”
姬五六的心头越加不舒服。
原来这场仗根本就是个玩笑。
到底什么叫战场之上，什么叫战场之外。
姬五六不明白，他哪怕想到头疼也想不通，或许就如王保保所说，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见识，有些东西距离自己太过遥远。
不明白的事便不去想，姬五六不再纠结此事。
王保保确实守信，西安城第二天便大开城门投降，明军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西安，可却没了王保保的踪迹，只找到了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敏敏帖木儿。
拿下西安，整个陕西全境便是传檄而定，北元在这里留下的十万军队、一千多名各级官府官吏全部投降大明。
看到那群投降的蒙古万户欢呼雀跃，甚至载歌载舞的时候，姬五六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到底谁才是胜利者？
“大将军，咱们还继续追击王保保吗。”
宋晟来请示，姬五六摇头。
“不追了，或许，留他一命让他回草原，才是更好的结果。”
“是。”
“宋将军。”姬五六喊住宋晟：“按照圣意，陕西光复之后，留您担任陕甘总兵官，出镇陕西，待朝廷下一步命令，我则与耿将军、傅将军班师回朝。”
宋晟抱拳：“请大将军放心。”
“有劳了。”
姬五六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展颜一笑。
管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做什么，仗打完了，自己可以回家陪媳妇了。
还有。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