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济民是孙家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所有的家丁下人全部都投入了进去。
熬了一夜的姬五六同样没能躲过，他没有时间睡觉就跟着大少爷、大管家这些人去了城外的粥棚。
城外的灾民很多，姬五六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全是人。
“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当姬五六将一勺稀粥倒进面前男人手中的碗时，男人的话让姬五六走神。
大老爷？
是在叫自己吗？
“我不是什么老爷。”姬五六忙说道：“我只是孙家的家丁，施粥是我家老爷下的命令，今天在这里施粥的是我们家少爷，我家老爷是我们这里的县丞，你要谢的话就去谢我们家老爷和大少爷吧，我们家大少爷在那。”
说着话，姬五六还向大少爷孙善文的方向指了一手。
很快便有不少灾民去到孙善文那磕头道谢。
“那个小家伙倒是很懂事啊。”
孙善文了解到原委之后对姬五六非常满意，喝着茶水夸赞：“一个没读过书的小家伙，倒还有那么几分玲珑心思。”
“大少爷说的是。”大管家躬着身应承：“这也说明咱们家治家有道，家学渊源，这才让一个没上过学的孩子都能如此懂事。”
“大管家说的极是。”
二管家此刻也陪衬着附和：“都是咱们家的家学好。”
孙善文问道：“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叫姬五六。”二管家这次抢在了大管家之前，忙介绍起来：“今年才十四岁，之前是咱们家的佃户，后来小人看他挺懂事就准他入府当了家丁，每日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也是他的福分，今日倒是在少爷您面前露了一次脸。”
大管家看了一眼邀功的二管家，笑了笑退后一步什么话都没说。
孙善文面露微笑：“二管家辛苦了。”
“都是小人应该做的。”二管家眉开眼笑。
“年纪小又懂事，倒是个好苗子，正好本少爷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下人，让他进内院伺候本少爷吧。”
二管家一挑眉，忙应道。
“诶，是，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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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啊，我对你怎么样？”
当姬五六忙活完回府的时候，二管家就把姬五六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姬五六内心紧张，手心里更是攥满了汗水。
“回二管家，您对小人好的如同再生父母，要不是您，小人还在外面的地里刨食呢。”
“诶，对咯。”
二管家很满意的点头：“我这人呢是最喜欢你们这些不大点的孩子的，虽然我平时打你们骂你们，可要知道，打骂那是为了让你们记心里，知道什么事是对什么事是错，不打不成材，实际上我看你们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要不然，我为什么让你进府里当差。”
“是，二管家说的是。”姬五六连连点头：“要是没有二管家的提携教诲，就没有小人的今天。”
二管家越发的满意：“五六你很不错，很懂事，所以我今天向大少爷推荐了你，让你进内院跟着大少爷近前侍候。”
姬五六顿时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二管家。
“您说，伺候大少爷。”
“没错。”
二管家抬起下巴：“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这可是你小子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将来等大少爷考中功名，你小子就是大少爷的长随，说不准将来大少爷做知县、做知府的时候，你也能跟在少爷身边做个管家。”
只听得噗通一声，姬五六直接跪了下来，对着二管家就是一通叩首。
“多谢二管家的提拔，多谢二管家的提拔。”
“别客气、别客气。”
二管家扶起姬五六，笑眯眯说道：“我是管家，为少爷推荐聪明懂事的下人是本分，你将来也要像我一样，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在大少爷那有了出息，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小的二管家。”
“二管家的大恩大德，小人此生永不敢忘。”
姬五六流着眼泪，高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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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善文的岁数比之姬五六大不了几岁，去年才刚刚行了冠礼，今年也就二十一，尚未婚配，终日里只在家中闭门读书，备考科举。
不过孙善文的才学实在是不咋地，自九岁那年在提学道衙门录了童生身份之后，直至今日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所谓童生，便是所有读书人都有的身份，只要是走科举正途，都可叫做童生，有了这个身份便能参加科甲考试。
只不过孙善文的科甲之路并不顺利。
姬五六跟在孙善文身边伺候，日久也识了字，有时候替孙善文收拾房间的时候会看到孙善文写的文章。
“少爷的文采如此出众，将来一定能中进士、中状元的。”
每次姬五六这么说，孙善文的表情都会有些奇怪，但不会说什么。
直到有一次，孙善文在经过老爷孙行启的书房时，听到了这么一段父子对话。
“这就是你写的卷子？狗屁不通，胡言乱语，你压根就不想考功名！”
“是，儿子确实不想，因为儿子不想当蒙古人的走狗。”
“你、你混账！”
“当暴元的官做什么，帮着蒙古人欺压咱们汉人吗，爹，这是汉奸！是民贼！”
“放屁！你懂什么叫汉奸，什么叫民贼，咱们汉人做官才能对咱们汉人好，咱们不做，难道让那些蒙古人做吗，他们做了知府知县，咱们汉人才是真的没有活路。
这不是为虎作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的所谓热血压根就是无知侈谈。”
“汉奸就是汉奸，没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
“混账！”
“啪！”
当听到耳光声的时候姬五六便迅速离开。
原来，给蒙古人当差是汉奸。
这一听就是骂人的话。
自己支持少爷，决不能做汉奸。
可老爷是在朝廷里当官，那老爷岂不是就成了汉奸？
但老爷人真的很好啊，他救了很多很多人，所有的佃户和家丁都夸老爷是大善人。
那么老爷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想不明白的姬五六不再去想，想多了会头疼，容易睡不好。
睡不好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