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周，我再也不管你了

方周走了半个小时，过了五个信号灯，只看到三辆出租。

他招手了，但要么是因为满客，要么是客人不接受拼车，反正都没停。

后来一辆三轮车从后面开过来，停在他身边问他走不走。

方周说了目的地，可这种车属于无证经营，进不了市区。

最后他花了两块钱，让三轮把他送到给马晓宁买小棒棒的那条商业街。

看见马路上有很多出租车过往，他就不急了，在菜市场备齐了秦音交待他买的食材后，才打车离开。

到五中时正好八点，走廊里很黑很黑。

他记得这时代的学校里广为流传着一个鬼故事。

说一个学生放学后在教室睡着了，醒来已经半夜。

往外走的时候在楼里听到了打麻将的声音，好奇着走过去，看见马克思、列宁和赖宁坐在一起，招呼那个学生说：来么？三缺一。

方周拎着一兜子菜跑上二楼教室，左翻右翻，然后确定小作文真的被自己装进了书包，只是不知道丢在了哪。

他能按照记忆重写，或者干脆写两篇新的，只是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有可能被环卫工人垃圾扫走，难免悻悻。

等到八点半，他走去教研组的走廊外，想等秦音下班，却发现教研组连灯都没开。

不在这开会？

方周跑到楼下往上看，除了高三教室，其余屋子都没亮灯，他这才反应过来，秦音应该早就开完会了。

跑到门口问了保安，果然，老保安说最后一拨老师是七点走的，但秦音新来的，保安不认识，不知道在不在其中。

老破旧楼外，“好鸟”依旧蹲在墙角抑郁。

方周看到家里没亮灯，进了门，闻到了菜香，秦音却不在。

把菜放进厨房，灶台上一个空盘扣着尖椒炒肉，电饭锅里闷着米饭，炒锅里盖着土豆炖豆角。

锅里的饭盛走了一些，菜也少了一些。

书桌上，方周看到了秦音给他留下的字条：

【说好不再去网吧的，为什么说话不算？回来先吃饭，然后把电饭锅关掉】

纸条下面还压着十块钱，方周知道，这是秦音给他的零花钱。

明明知道他有，但还是给。

明明自己快没有钱了，仍然给。

没有胃口，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方周拿出昨晚写了一半的“未来剧本”，坐到了桌前。

越往下写，神情越浓重。

——

虽然工作上的事情进展不大，但确定了被撞的人没事，又看了一出好戏，放下一桩心事的赵暖今天挺开心。

晚饭是保姆阿姨做的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都是赵暖爱吃的。

吃完饭，赵母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她，说祝她工作顺利。

赵暖知道，这就是变相的零花钱，看厚度要有一万块。

“本来想昨天给你的，但昨晚看你心情不好，就没拿出来，现在开心了？”

赵暖不开心。

坚决不收红包，她说自己已经长大上班了，应该给父母红包才对。

赵母还要塞给她，赵暖直接躲回了二楼卧室。

听了会音乐，上了会网，但始终心不在焉的。

睡前看了几眼杂志，是最新一期的《萌芽》。

她关注新概念作文大赛很久了，甚至大学时也投过几篇稿子，无一入选。

她有想法，但没文笔。

从对网络新媒体发展产生兴趣后，她认为不论任何时代，传媒领域的发展始终离不开一个内核：内容。

近几年《萌芽》、《读者》、《意林》、《故事会》和01年新推出的《今古传奇·武侠版》，以及今年初创的《岛》。

这些爆火的杂志都离不开内容的创新。

甚至于日渐走高的网络小说和天涯论坛，无一不是凭借着新颖、脑洞清奇的内容飞速吸引受众。

对于这个理念，赵暖非常认同，并坚信自己对暖阳出版集团的改革思路是正确的。

只是，目前她太缺少和自己理念相通、志同道合的伙伴了。

没有这些人，她根本没办法在社会上吸引来优质的内容创作者。

车上那两封信在赵暖脑中盘桓了一个晚上，可那不是自己的，她不该打开看。

收件地址是《萌芽》总部，信封上写着新概念作文比赛A组投稿。

那个痞痞的方周还会写故事？

“……”

赵暖把杂志盖在脸上，不一会又骨碌一圈，把脸埋在枕头里。

穿着真丝睡裤的大长腿踢来踢去。

最后脚丫一蹬，哒哒哒跑出卧室，下楼，拿了车钥匙，取了两个信封重新跑回卧室躺下。

一手一个擎在面前，五分钟后，终于不再犹豫。

‘别人丢的，我捡到的，方周？我不记得是谁了…’

撕开一个，是四页稿纸。

‘字还挺好看。’

题目：《咬尾蛇的爱情》

看了两页，赵暖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啊这是，如果真能重生，谁还整天爱来爱去的…没劲。

撕开第二个。

题目：《开端》

赵暖越看眼睛越亮。

嘶！

——

夜静如水，“好鸟”已经睡了。

方周坐在楼前的台阶上望天发呆。

光污染不严重的04年松海，按说可以看到许多星星。

可10月26，满月将至，星光尽隐。

奥运会残运会都过去了，欧冠和欧洲杯也过去了。

双色球他不记得号码。

快速发笔小财的方式还有什么？

方周好想拥有一台手机，并且决定明天就去买个二手的。

他想联系秦音，告诉她自己没去包宿，然后问问她住在哪个旅馆，当面去跟她解释更好。

这一夜，方周把泡了一天的水兵月洗完，又失眠了。

——

周三，天气晴。

秦音脸色，阴。

方周没迟到，秦音没理他。

整个早读半小时，她始终坐在讲台上写教案，一眼都没看方周。

前三节课间，方周想去办公室找她，但仓库里始终有教研组的人在和秦音说话，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是商量月考出题的事情。

一上午，方周重新写了一篇小作文，准备中午去买手机的时候寄出去。

第四节课，物理小老头捧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

“这节课不讲知识点了，随堂测验，一部分是期中考试的内容，一部是近期学的，巩固一下。”

月考之后，期末之前，高二学生就要填写文理志愿。

选文科的同学不会再学新的理科知识点，反之亦然。

每到这个时候，除了语数外三个主科，其他老师通常都会用随堂考试让学生巩固过往学到的内容。

从前往后发卷子，方周扫了一眼，拿起笔开始答题。

一页正反两面，他用了半个小时全部打完，合上笔，从书桌里拿出贴好邮票的信封揣进兜里。

“老师，交卷可以走么？”他举手问小老头。

看是方周，没人诧异。

他们认为方周能坐半个小时已经够神奇的了。

物理老师抬抬眼镜，对所有人说这节课之后就是午休，答完的同学可以先去吃饭。

除了方周，谁都没动。

看着他走出教室，物理老师长长一叹，嘟囔着：废了。

低头又见答满的试卷，先一愣，再一看，又一惊！

——

方周觉得秦音生气归生气，但大概率还是会叫自己一起吃午饭。

所以，他想赶紧去旁边的电脑城搞个二手三手的小灵通再回来。

电脑城不到两公里，打车来回加上买手机，四十分钟足够了。

可刚跑出教学楼，就见秦音从校门口遥遥走来。

聘聘袅袅，长腿迈动，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离着很远，秦音就沉着脸指着他，意思是让他别动。

走到近前，方周看到秦音的眼圈竟然红了。

“又逃课！好，我也不上课了，下午你跟我去殡仪馆，我亲口告诉老院长，说你不想念了。”

方周张嘴正想解释，秦音又把袋子砸在他手里。

“以后你愿意去哪就去哪，愿意玩什么就玩什么，我再也不管你啦。”

说完抬腿就走，直接进了教学楼。

方周低头打开白色的手拎袋，里面装着一个未拆封的方盒子。

诺基亚6600——2003年上市的直板手机。

小票还在里面，价格标注着一千零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