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露天婚礼的不远处,我捂着肚子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倚靠着一棵大树。
一颗子弹镶进了我的小腹里。
而我身边坐着一个警察,他的腹部同样插着一把刀。
「说说你的犯罪历程吧,我很好奇新娘为什么会邀请一个人贩子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那名叫宁川的警察的说道。
1
我叫高丰,是一个人贩子,至少我对自己是这么定义的。
我一直认为命运是公平的,它或许会让你的人生有所缺失,但它一定会在另外的一面补偿于你。
可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着自己怀孕三个月的妻子在我面前被村霸赵勋亲手打死。
那一刻,我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缺失,命运如何补偿?
报警之后,赵勋被抓了。
村长却找上了门,让我私下和解,答应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价格。
一尸两命,他居然让我和解?
我拒绝了村长提出的和解,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让杀人者偿命。
可是在与赵勋的官司上我却输了。
赵勋找人作了伪证,从原来的故意杀人变成了正当防卫,最终判决是赔偿金不到两万块钱。
而赵勋也仅仅被判了两年的徒刑。
很快他就出狱了,出狱的当天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我家。
那一天,我被他带来的人打的很惨很惨。
再后来,赵勋圈了一片地,要栽种树苗。
那片地正好是我妻子埋坟的地方,他张口就让我挪坟。
我们这里有一个习俗,下葬不过三年的坟绝不可挖开,不然死者会永世不得安宁。
我果断的拒绝了赵勋,然后被他又打了一顿。
赵勋蹲下身来,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我笑了半晌,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要么你今天把坟痛快地挪了,要么明天我就给你平了。”
我找到了村长,村长给我的答复是他也没办法。
赵勋家里确实是花钱圈地了,他说他也只能去试着与赵勋商量一下试试。
我以为村长能主持公道,第二天却看到妻子的坟已经被挖开了。
我的妻子,还有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骨灰,被人撒了一地。
赵勋叼着一根烟斜睨向我,笑得嚣张又挑衅,“叫你挪你不挪,害的我还亲自找人来帮你,这个忙,你得好好谢谢我。”
说完,他又转头对同伴笑骂,“让你们小心点,怎么把还人家的骨灰给弄撒了,这不是挫挫骨扬灰了嘛。”
一群人轰然笑开。
我红着眼,上前揪住赵勋的衣领,“赵勋,你还是人么?”
赵勋冷笑一声,一把推开我,将烟头吐在我身上,“当时要不是你不松口,我会坐两年的大牢?”
“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今天不仅要撅了你妻子的坟,我还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赵勋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是绝魂符,只要烧了和你妻子的骨灰搅在一起,她就永世不得超生咯!”
“赵勋,你敢!”
赵勋盯着我低低笑了笑,“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明白了嘛,瘪犊子。”
他把我推到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领着他的同伴们大摇大摆去了。
赵勋他从前欺负我,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他杀我妻子,扬我妻子的骨灰,还要让我妻子永世不得超生。
赵勋,我一定要让你死!
中秋夜。
我躲在一个草垛后面默默的等着,等到了十一点,终于看到了摇摇晃晃回来的赵勋。
我拿着棍子,在他身后狠狠的敲晕了他,把他装进麻袋扛到了我家。
我用一盆水将他泼醒,把刀用力的插进了他的大腿上。
「赵勋,你杀害我妻子的时候可想过有今天?」
赵勋痛的呜呜乱叫,冷汗不停的往下流,因为被封着嘴巴,听起来像在骂我,又像在求饶。
我将布条拿出来,给赵勋机会说话。
赵勋反而愣住了,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话,「放了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真的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赵勋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什么都行,那好啊。」我把刀狠狠的刺进了赵勋的胸口。
「赵勋,你觉得什么样的条件能弥补人命?」
那一夜,我第一次杀人。
村里已经不能待了,一条人命,只要警察来,很快就能查到我。
所以我草草将赵勋的尸体埋掉,直接逃出了村子。
我想过自首,但是为了赵勋这样的一个人去偿命,我觉得不值。
我曾与妻子约好的去南方,去看一看我们没见过的风景。
现在妻子不在了,我就做她的眼,看一看南方的风景,然后就自杀,去地下跟她们讲南方究竟是什么样。
但逃出村子我才发现,我太天真了。
没有钱,我根本到不了南方。
2
不敢透露身份的我只能选择在一些黑工地工作。
工资日结。
有一天夜里,我遇到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拿着一张照片,像是在找什么人。
问住在桥洞下的我有没有见到过。
我不敢跟她多说话,直接拒绝了她,而她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张寻人启事。
那上边有她的电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叫宁川的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婚礼上穿着婚纱的新娘。
「她今天很漂亮,她能有今天,能从那个噩梦中逃出来,都是你给予的。」宁川捂着肚子,轻声的对说道。
「咳咳,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吧。」我回了他一句,然后往树上又靠了靠,继续跟他讲述了起来。
有一天我从工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六岁左右的样子。
她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着垃圾桶,然后找到能吃的就停手吃一会儿再翻。
我看到她,想起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子。
我走到她面前时,她弱弱的看了看我,眼神就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没有跟她说话,只是把身上的钱给了她。
自那之后,我每天都会路过那里。
从开始给她钱,到后来从工地回来直接给她带晚饭。
再到后来她跟着我住进了桥洞。
没有人的时候,我会带着她去河边抓鱼,在树林里捡金蝉,在麦田里疯跑,会让她骑在我的头上大声的欢笑。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告诉她。
以后你就叫闪闪吧。
听到我给她取得名字后,她突然说道,「我听以前一起乞讨的小朋友说,给自己取名字的都是自己的爸爸对么?」
听到她的话后,我不由一愣。
「那…我可以叫你一声爸爸么?」闪闪低着头,一边揉捏自己的一角,一边非常小声的说道。
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灰暗的生命中出现了一道光。
我告诉她,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虽然我不认为那是错误,但的的确确是不好的事。
我告诉她,等她大一些,等她能照顾自己了,我就去承担那件事的后果了。
她拍着手,然后扑进了我怀里。
说我最勇敢了。
3
仿佛也没有开心几天。
有一天我从工地下班回来,刚走到桥洞,就听见闪闪的嘶喊声。
我赶紧跑了过去。
两个陌生的男人正在拉扯闪闪,商量着要把闪闪卖个好价钱。
我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上去,结果双拳难敌四手,我很快就被他们撂倒在地。
我被那两个人狠揍了一顿,但因为惊动了路人,他们也没能把闪闪带走。
自那之后,我与闪闪就搬离了那个桥洞,找了一个没人住的破庙。
我本以为这样就会安全一些。
可是几天之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闪闪失踪了。
我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
那一夜,我坐在破庙里,看到了那个年轻女人给我的那张寻人启事。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心情。
也是这一刻我才知道,闪闪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我四处不停的寻找着,可是一直没有闪闪的线索。
我生命中的那束光,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逐渐的熄灭着。
直到很久后的一天,我终于遇到了那两个人想要抱走闪闪的男人。
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到我面前,「是你啊,我们得谢谢你,那个小女孩卖了一个好价钱,让我们几个快活了好几天。哈哈哈。」
他疯狂的大笑。
他的笑声让我想起了那个无恶不作的赵勋。
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一次次的毁灭着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直接掏出刀,狠狠的刺向了他。
我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把他的同伴吓得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根本就不需要我多问,他就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包括他们把闪闪卖给了谁。
我让他打电话联系到那个人,然后定一个接头的地点。
当一切做完,我同样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因为我不杀了他,我不知道哪天谁家的孩子又会不见了。
这一刻,我开始极度的痛恨人贩子。
4
我来到约定的地点,安淮市。
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我知道这些人通常都会很小心,根本就不会跟陌生打交道。
所以,我想找到闪闪,就必须先跟他熟悉。
我跟踪了他好几天,观察他的生活习惯。
他几乎每天都会到一个面馆去吃饭。
我瞅准了这个机会,在他快到面馆的时候,偷偷的拿走了他后口袋的钱包。
这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面馆吃了起来。
我也一样走了进去,点了一碗面。
直到他吃完后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我走到吧台,直接让老板连他的一块结了。
就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
他叫冯凯,表面上是一个机械厂的钳工。
经过一番接触后,他发现我们居然是老乡,这样变得更熟络了起来。
从开始的偶然相遇,到后来坐在一起喝喝小酒。
我告诉他我有案底,找不到工作。
他听到这话后反而显得对我更放心了。
几次喝完酒后都有意无意跟我提几句关于发财的路子,很隐晦的告诉我关于贩卖儿童的事。
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了我想跟他干。
我跟着他做了一些违法之事,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
半年后,他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农村的院子,把我带到了地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被拐儿童。
一个个蜷缩在地窖里,小脸上满是恐惧。
我数了数,一共十二个。
「冯哥,这些孩子多少钱一个啊?」我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但语气中,我刻意带着一丝难掩的害怕。
「哈哈,保密,你只要知道等出手了我不会亏待你就行了。」冯凯乐呵呵的说道。
听出我语气中带有害怕味道的冯凯,显然对我更放心了一些。
「这一个个的卖,得卖到什么时候啊,来钱也太慢了。」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然后有些不屑的说道。
「来钱慢?一个个去卖多麻烦,有人会来收的。」冯凯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赶紧岔开话题说道,「走走走,吃饭。」
我也不再多问,免得引起他的怀疑,跟上他就准备出地窖。
就在这时,一声痛苦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是个孩子的声音,很稚嫩。
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地窖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小男孩。
「冯哥,这是?」我疑惑的问道。
「嗨,一个病鬼孩子,偷的时候没注意,真倒霉。」冯凯满不在乎的说道。
虽然隔着比较远,但是我仍然看的出来,那个孩子病的很重,非常的痛苦。
我跟着冯凯走出了地窖,来到了屋子里,一个中年女人已经做好了饭等着我们。
那个女人看上去非常的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头发很长,但是梳理的非常干净利索。
见到我进门后她赶紧上前招呼我坐下,显得非常的热情,特别的平易近人。
好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亲和感。
经冯凯介绍,这个女人叫何云,是他的助手。
而且特地跟我强调,千万别小看她,因为地窖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她拐来的。
如果在这一行干下去,要我一定要跟她多多学习。
我不动声色跟冯凯喝起了酒,越喝越高兴,越高兴越喝。
就在我们两个都带着七分醉意时,何云突然喊了一声冯凯。
冯凯放下酒杯就走了出去。
不知道他跟何云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对着屋子里的我招了招手。
他给了我一把铁锹,让我跟他一起在院子挖坑。
大约挖了两米深后,冯凯转身去了地窖,不一会儿扛着一个麻袋出来了。
「这孩子救不活了,留着也是个累赘。」冯凯说完就把麻袋扔进了坑里。
但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那个麻袋里的孩子还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