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国,奇云州,壬顺县,石溪村。
屋外细雨如丝。
潮湿清凉的空气中混着一股泥土翻新的清香。
此时屋内,胡初九和一位身穿蓑衣的高大青年相对而坐,前者正仔细辨认着手中竹简上的内容,可任凭他看来看去,却怎么也猜测不出每个字所要表达的意思。
“轰隆”一声响雷!
把满头大汗的少年拉回现实,他这才抹了一把脑门的冷汗,紧张地想说些什么,高大青年却抢先解释道。
“咱们石溪村只有你符合条件。”
“你既是孤儿又刚好年满十五岁,身体虽然瘦弱了一些,倒也还算健康。”
“修道一途并不简单,如果你想放弃,那也可以…”
“不!王捕快!我去!我一定去!”胡初九慌忙站起身说道,眼神中难掩激动之色。
王捕快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淡淡地说道:
“你小子先别急,我知道被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砸中谁都有些激动,但修道并不意味着从此长生不老,高人一等和荣华富贵,其中还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你老老实实坐着,听我跟你从头讲讲。”
胡初九闻言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便坐回了破旧的板凳上面,把腰杆挺的笔直,那做作地模样令人好笑。
王捕快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咱们南璃国以道法立国,从立国初期,便立下了一条律法,那就是每过十年,各县治下的村子,必须选送一名年满十五岁的少年或者少女,进入道观修道学法,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再者就是这枚竹简上的内容,我想你也看不懂,我干脆就直接讲给你听吧,这上面写的是道观挑选弟子的条件,只有年满十五岁,身体无病的孤儿可以修道,明令禁止从商作官之人的子嗣修道,这点你知晓即可,不用刻意去记。”
胡初九略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捕快见状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接下来才是你要牢牢记住的,一旦你同意前去修道了,便此生不可悔改,今生今世不可在民间从商作官,不可私设道观,不可参与……”
“否则,便会受到通缉,抓住之后轻则三年牢狱之灾,重则废掉修为境界发配到西域劳作,过程生不如死,你可知晓?”
胡初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都记下了,王捕快。”
“嗯,那该说的都说完了,只不过……”
王捕快这时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随后打量了一眼四周继续问道:“还不知你家里这间院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要知道咱们村子与镇上相隔甚远,你又只是青雉未去的少年,如何能兼顾?一年两年不回来到还好说,三年五年的话,恐怕…”
胡初九听罢顿时一愣,仔细一想又觉得在理,只不过此事颇为仓促,他如何打算?于是开口小声问道:“那能不能…找个人…平时帮我打理一下?”
“呵呵,怎么可能。”王捕快顿时笑了,“我要是你,还不如把这破院子连带着不值钱的东西全卖了。”
“你以后进了道观有花不完的银子,还要这些破烂作甚,这样吧!”
王捕快接着从怀里拿出了几块银子,放到他面前。
“若你要是卖掉的话,里正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是一两银子,价格嘛自然是低了些,但也还算公道,够你在镇上潇洒一段时间了。”
“你一会儿把房契还有地契给我,再在这竹简上按个手印,咱们这笔交易就算达成了。”
胡初九没想到王捕快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但低头思考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这便给您取来。”
“这就对了嘛!那就快去取来吧。”
胡初九不敢耽搁,转身走出了屋子,打开了房门,冒雨走到了后院之中。
此时冰冷地雨水拍打在少年薄弱地肩膀上,给其带来一丝凉意,也让他的心绪稳定了一些。
修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虚幻,平日在村子里,乱七八糟的神鬼故事听老人讲过不少,但关于修道一事,大家从来都讳莫如深,因为修道者的地位和权利要高于官府,普通百姓哪敢胡言乱语,当然只有那些修炼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得道高人才算是这一类修道者,只修炼了几年的修道者在民间自然没有特殊待遇,毕竟无论在哪,都是以实力为尊。
胡初九此时已然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欠身蹲下,用双手刨开了一个泥坑,不多时,便返回了屋中,浑身湿漉漉地,手里还拎着一个布满泥土的咸菜坛子。
他接着从水缸里勺了一瓢清澈的水,将坛子上面附着的泥土冲洗干净,随后一脸释然的递到了王捕快面前。
王捕快面无表情地打开坛子看了两眼,待见到地契与房契之时,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一指桌子上面的竹简和朱砂说道。
“按个手印。”
胡初九右手沾了沾朱砂,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盖了上去。
到此,算是一切了当,整个过程没有疑义,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王捕快也没料到眼前这位面相老实憨厚的少年办事竟然如此果断,换作他人没准还需要犹豫两三天再说,胡初九算是给他省了许多嘴皮子上面的功夫。
他将地契房契还有那枚竹简一一放入怀中收好,随后拍了拍胡初九潮湿的肩膀道:“好了,事已至此,该与你交代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明早鸡鸣之时你便在村口等我,我带你前往壬顺镇,一定要准时,可不要误了时辰。”
“还有,行李不要带太多,只带最有用的即可,我还要去巡河,就不多打搅了,你早点歇息吧。”
“小子知道了,您慢走。”
说完王捕快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送,随后快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身影就在雨中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