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民情

郑泌昌望着一旁咧嘴大笑的老何，脸色不由难看几分，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无力叹气。

转头伸着脖子，朝一旁努力看去，等着轿夫抬来坐轿。

他们两人同朝为官多年，算是多年的搭档。

郑泌昌对何茂才的脾性自然了解无比，一点脑子全都打在自己身上，感觉这次自己怕是会被对方下套啊！

很快，轿夫抬来轿子，两人急着直奔杭州府衙赶去。

郑泌昌上了自己的轿子，吩咐一声，便没心情再管何茂才的小心思，办好了改稻为桑，拿了小阁老答应给自己的好处才是要紧事。

至于这位搭档，能卖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该利用的时候还是要利用的。

何茂才见郑泌昌突然不搭理自己，闷哼了一声，一脑袋钻进自己的坐轿，朝着轿夫喊了声，嘱咐跟紧前面的轿子，便没了动静。

他是想清楚了，自己这点脑子根本算不过对方，他只要跟紧郑泌昌就行了，有事一起扛。

反正让他一个人去办事，那是不可能的。

浙江的国事此刻莫名艰难，四处笼罩着一抹阴翳，压抑无比。

临省的苏州府则面貌全新，相比于之前的死气沉沉，现在犹如焕发生机的老树一般，到处吐出新芽，四处全是忙碌的身影。

几场雨水滋润，绿意盎然。

吴县城外的田地有了外形，横平竖直，井然有序。

原本堵塞的石头泥土被人清理，堆在田间小路上，洪水过境泛滥毁掉的残枝断木从田里清理出来后则被人争抢着带回家里烧制成了木炭。

每个人虽然辛苦，但回头看着平整的土地便感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载堃正在赵大人的带领下视察吴县的救灾工作，望着田坎上三三两两的疲惫身影，不时指指点点。

以工代赈，之前为了安排流民，大量无地的百姓被抓来负责清理苏州府各处堵塞的河道农田，在白面馒头和一天十个铜板的刺激下，苏州府水患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

“福王殿下，根据府衙的规划，此地只需开挖一条人工渠便可让周围的百亩土地得到灌溉，这片区域将是改稻为桑的重点落实之处。”

赵贞吉指着不远处的一大片空地，开始落实改稻为桑的部署。

这片土地土质肥沃，地势平坦，原本是不可多得的良田，但一场洪水过后，自然成了荒地。

县衙只是用很少的一部分农田，便将这块土地全部换了下来。

“不错。以后这片土地可以做成一片工坊聚集区，吸引各大工坊落址。”

朱载堃听了赵贞吉跟王文玄两人的汇报，他很满意，狠狠夸奖了两人几句。

自己不过提出一个构想，两人便能稳妥实行，更能查缺补漏，完美落实。

王文玄闻言连忙行了一礼，不敢邀功，若没有福王殿下的筹划，他哪里能办成这些事情。

吴县县衙从三个倒霉蛋那里收缴的六万亩土地，除了保留几块上好的良田，其他的都拿来做了交易。

“县衙收缴的六万亩土地，下等农田改成了桑田，中等农田则拿来与百姓够换了田地，如今县衙手中还剩下一万余亩的上等农田。”王文玄继续汇报道，这些田地将全部用来安置无地少地的苏州府百姓。

朱载堃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一行人的目光被田间劳作的一户人家吸引。

只见一位老农扶着铁犁，自己的几个儿子拽着绳子卖力的往前拉着。

身后则跟着几位妇人，不停弯腰插着桑树枝。

不远处的田坎上传来几声童谣，两个小童正捡着枯枝当作武器，一边挥舞一边大笑。

唱歌的女童看见自己身后突然聚集了一大帮人影，大叫一声，便朝着自己两个哥哥身后跑去。

为首的男童见一个少年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不由露出胆怯，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是毅然决然的站稳了身板，手里紧紧握着木棍。

朱载堃笑呵呵朝着为首的男童招了招手，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好的蜜糖，笑着喊道：“小孩，过来。哥哥给你糖吃。”

几人被蜜糖吸引或许看着一脸笑容的朱载堃，放松了警惕，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走去。

“拿去。”

朱载堃看着几人拿走自己手中的蜜糖，满脸欣慰。

为首的男童，拆开油纸，小心的添了一口，渍巴了下嘴，立刻便将蜜糖分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哈哈，小鬼当家。我这还有几个，全都拿去。”

朱载堃笑呵呵的将自己带的蜜糖全都给了对方，看着几人吃的不亦乐乎。

田里劳作的一家子听见响动，看着田坎上出现的一众人影，立刻便扔下手里的活计，急忙跑来。

老农看清人影，心中一惊。虽然面前的人影大多他都不认识，但王文玄他还是见过几面。

这位年轻县令不过刚来不久，便着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大人，小老有眼无珠，不知县尊驾到，还望大人恕罪。”

老农看清一旁的年轻人脸，立刻便颤巍巍的领着一家子跪下。

一旁的小妇人看见自己的儿子正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焦急的抬头盯着，几欲张嘴，却不敢出声，只好默默流着眼泪，呜咽着。

朱载堃站起身来，拍拍男童的脑袋，指了指他的家人，好奇的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士？现居何处？”

“回大人，小老一家子都是下村人，祖辈都在这里。”老农紧张的回答道。

“都起来吧！一直跪着干什么？”

朱载堃看着对方一直跪着，便喊了一声，自己不过心血来潮，却让一家人一下子惊慌失措。

“老伯，这农田改桑田，愿意自己改的不多，不知老伯为何如此积极。”朱载堃好奇道。

“回大人，草民家里本有两亩上好的良田，不曾想今年年初发了大水，田地全被淹了。谁想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找到小老，说是愿意买下我家的良田。

小老一家祖辈都是靠着这两亩田地活下来的，自然不卖。但对方说是愿意拿着桑田换，两亩农田便换来了这四亩桑田。”老农得意的回答道，这笔买卖自然划算。

“前些日子，官府给桑户借贷银钱买苗时，小老有幸见过县尊一面。”

老农看了一眼站在少年身后的年轻县令，便知道问话的这位大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哈哈，是笔划算的买卖。好好种桑，我保证，老伯今年一定能过个好年。”

朱载堃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敢情这位是个拆迁户啊！

老农听到回答，满脸笑意。

他也觉得自己这笔买卖无比划算，说不定明年就能给自己的小儿子也攒出彩礼，娶来儿媳。

朱载堃告别老农，一行人便朝着河边走去。

那边新建了几座养蚕房，与之前吴县重点发展的工业作坊连成一片，算是大明最原始的工业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