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邀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瞧着茶博士似有所指，幂儿姑娘问了声。

茶馆虽在幽僻寂静处，可茶博士倒是个有眼色的，见三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像是本地人，便笑答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恐打扰了三位吃茶，这便是我的不是了。”

他放下茶盏茶具，一应物什，转身便要离开。

见他样子，朴十年知晓这其间怕不是有什么龃龉，就又出言道：“小哥儿莫急，我三人虽是外乡人，可也最爱热闹。

不知是哪家的名帖，又所为何事，烦请小哥儿告之才是。”

说着话，朴十年从袖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摆在了桌案上。

一瞧见碎银子，那小哥儿眼前一亮不说，就连貂珰也是脸皮一抽，却也只好笑盈盈看着小哥儿把碎银子拿了去。

这会子，小哥儿才笑讲道：

“还能是谁家，自然是罗老爷，他借着罗公子冠礼，广邀了琢城中的豪商巨贾们，办了一场献宝会。

据说所献之宝，但凡被选中，罗老爷会高价购得，而后再献给……官家呢。

参加这献宝会的，不仅有涿城本地豪富之家的老爷公子们，寻常百姓，还有好些来自别处，就连神京也来了人。

因此上，名额有限，故而只能凭名贴进场了。”

茶博士这话儿，已不知和多少人讲过的，熟极而流。

“没想到涿城之中，还有罗老爷这般样的人？”

这时节，

官家正修筑艮岳，是一处从未有过的皇家园林，其间不止需要奇石奇兽奇珍，更是要收罗天下间的宝物，以为陈列。

献宝会这种事情，罗老爷并不是首创，而是整个天下间，想要和官家沾上些关联的人，都在想着献宝邀功。

只是有些人苦于无门路，而有些人，却要借此敛财。

朴十年以为，这个罗老爷不过又是一个想要邀功敛财的人，便说道：“我们并没有宝物可献，这热闹不凑也罢，倒是多谢小哥儿告之了。”

听得朴十年这般说，茶博士也不如何，只是略微失望罢了，且打心眼儿里以为，眼前的几人虽看上去像是出自富贵之家，实也未必。

这年月，金玉其外，实则草包，冒充名门公子的，也不是没有。

他便讲道：“既如此，我便去取些本地特色的小食来，虽不能参加献宝会，可也要尝尝美食不是，岂不快活？”

“呵。”

茶博士才要去取小食，就见着打从门边儿那里走过一个少年公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小厮，都是威风凛凛模样。

“是赖大爷，可是多时不见了，你也是前来参加献宝会？”

茶博士殷勤的前去招呼，却只听那被喊做“赖大爷”的少年公子讲道：“我来做什么，也是你能过问的么？

不过，罗老爷办献宝会，是为官家献宝，又怎么能让一些阿猫阿狗们参加，这可当真是辱没了。”

赖大爷实是赖尚荣，本是神京一门两国公，贾府里的家生子。

算起来，他已是赖家在贾府中的第三代。

因赖嬷嬷，赖大之流于贾府有些功劳，那赖嬷嬷更是贾府中老祖宗贾母的牌搭子，惯常能说会道，很是哄得贾母欢心。

也因此，这赖尚荣自打出生开始便被贾府除了奴籍，在外头寻了宅院自立，更是和贾家族人一般，也在贾府私学读书。

在二十岁上，又捐了出身，如今想更进一步，想要凭着贾家的权势，在州县里捐个州官，县官当当。

前些时日，朴十年在秦淮河边一脚之下废了王仁那活儿，这件事已被人快马呈禀了王子腾，因此，贾府自然知晓。

这赖尚荣不知因何得知了此事，便私下里四处钻营，寻人打听朴十年的下落，为王仁复仇不真不实，可在贾府里邀功，才是真实。

要知道，如今的贾府，内院里虽有贾母坐镇，但多数时候并不管事儿，管事儿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

这两人，都和王仁是至亲。

特别是那王熙凤，对内管家是好手不说，对外更是不遑多让，如能讨得王熙凤的欢心，赖尚荣捐官，或只是她一句话儿的事。

却也真让这赖尚荣得了便宜，竟在涿城之中遇着了朴十年，这可好比是送上来的买卖，他又怎肯放过？

赖尚荣这人颇有几分眼力见，城府，他也知道现在的朴十年是忠顺王府驸马，可不敢往死里得罪，但只要事儿闹得够大，早晚会传回贾府。

才说了“阿猫阿狗”，赖尚荣当仁不让，领着家丁小厮围拢了过来，又讥讽道：“就是你们，也要参加罗老爷的献宝会？”

“来者不善啊。”

就拿赖尚荣这架势来说，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故意来寻事儿的，就是要找茬子，惹事端。

茶馆儿里这会子人虽不算多，可也都看了出来，便纷纷往四周撤了撤，又舍不得离开，想知道那主仆三人如何应对？

其中不乏有好事者，低低说道：“刚才听茶博士喊那人赖大爷，莫非是神京贾府中的赖家么？要说起这赖家来，可也算了不得。”

“那可不是，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赖家兄弟二人，正是神京贾家宁荣二府中的大管家，国公之家中的大管家，不知又是几品？”

“几品？不过是为主子招祸的蠢物罢了，我倒是瞧着那中间的公子气定神闲，安然若定，想必非是俗流。”

“什么主子，这赖尚荣也是脱了籍，有出身的，和你我一般……”

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穿了戏服，画了脸的优伶，看他那扮像，便是唱的生旦风月，即便如此，众人也瞧得出来，若是卸了妆容，这人也必是潘安一般的美男子。

“这位兄台是？”

人群中有人发问。

那优伶回道：“小可柳湘莲，串戏累了过来讨杯茶喝，没想到能遇见这样的热闹，如此有趣，自然要多瞧见眼。”

“柳湘莲？莫非是理国公柳家的……”

那吃瓜群众才要打探柳湘莲的身世，出生，却这时场中已起了变化，就见着朴十年依旧稳坐，连那幂儿姑娘也没拿正眼瞧着赖尚荣。

只老奴貂珰长身而起，笑说道：“在老夫面前，你也敢称赖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