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说是搬家，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就能搬走的。

玄阴洞本非天然，也不是玄阴老道亲自开辟的。

前主人是个养鬼邪修，要说残忍恐怕还胜老道一筹，老道那养鬼驱鬼的秘术与这四个仆役也是从那邪修处继承。

这万里南疆，神鬼妖人杂居混作一团，土人结寨自保，山精妖鬼旁门左道多以天然洞穴或开辟洞穴蜗居。

但玄阴洞位于边缘地带，周围反而左道妖人多一些，平时有老道的威慑在不觉得什么，而老道已死的消息怕不是瞒不了多久，那可就危险了。

按那女子所言洞中禁制还算完整，能支持一段时间。

搬家自然就是打这个时间差。

目的地陈泰已经想好，正是百里开外的陈国清河县。

话说当年老道也是从陈国方向一路逃到南疆。

却也奇怪，他既然逃到南疆，玄阴洞又距离陈国不过百里路程。

这方圆百里的左道旁门不下十人，平日里驱使土寨搏杀取尸练法无恶不作，却偏偏都对人口更多的清河县视而不见。

最多指使门下走犬去采购些日常物资。

陈泰也去过几次，并没有觉得那里是什么狼窝虎穴。

隔着一条清水河，便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一边田园牧歌，一边茹毛饮血，世间奇妙不外如是。

...

一晃月余。

洞内密室中的陈泰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细小却涓涓不断的炁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洞虚子说玄度山养元练气法》不愧是玄门正宗，练的虽慢却安全，而且无论是法力品质还是恢复力都属上乘。”

“练了月余勉强步入练气初期，只要每日坚持采气，三五十年之后也未必不能窥一窥道基之境。”

又随手掏出几枚铁钉，感慨道：“没想到锁魂钉以正法洗练后会是这番模样。”

“可惜，原本的锁魂钉那镇魂索命的功效被废了大半，但变成无声破气也倒不亏。”

“只是我法力低微，这法器品质也差连一重禁制也无，也就是一次性的暗器，平时若不用法力滋养，十天半个月也就沦为常物，颇为不美。”

陈泰这边正在感慨，外面却传来意外。

只见一老妪以不符合年纪的身手连滚带爬的进入密室。

“洞主、洞主，祸事了。”

原来月前玄阴老道被人追索并非无人知晓，

这些左道妖人要说斗法的本事个个稀疏，可见势不妙隐踪匿迹逃命的本事俱为一流。

玄阴老道纯属倒霉，在杀土人练法的关键时刻恰好被那对男女路过。

避之不及，硬扛了几息实在扛不住。

法力对冲一触即溃，这么多年收集资源祭炼的法器被人随手一剑一个直接戳爆。

不得已耗费寿命使了个移形换影的妙法，直接遁回了洞穴。

那对男女在空中搜了许久，惊的山林里的同道们鸡飞狗跳。

只是那大派弟子太过骇人，就连洞神见了也要避他们三分，大伙儿只好各施绝技跑得远远的，免得被殃及池鱼。

为了防止被钓鱼，大多忍了月余也不愿意回来。

只有一位三阴道人，与玄阴老道亦敌亦友颇有些交情，练法到了紧要关头，材料却要从玄阴老道这里取，不得不冒险回来窥探一二。

这一看不要紧，见到玄阴老道的仆役们在收拾东西，打包行李，分明是要跑路。

便也顾不得会不会有大派弟子不要面皮藏在旁处，大摇大摆的打了过来。

陈泰来到洞外站定。

看到这浑身阴气环绕，面容阴鹫的中年道人，也不禁头疼。

玄阴老道生前大概是炼气高阶，这道人比老道弱一点，也差不到哪去，自己这小身板不知道能扛几息。

但不上也是死，那还是上吧。

三阴道人一脸和善，谈到玄阴道人唏嘘不已。

“唉，我与玄阴道兄一见如故，时常烹茶对弈如同亲兄弟一般，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就已经天人两隔，实在是令人心痛。”

“小兄弟，不知玄阴道兄可有法旨传下，那洞后栽植的几株阴芝可曾成熟？”

道人乐意哄骗，陈泰也乐的跟他虚与委蛇，只道：“回道长，家师走的匆忙，未有法旨传下，不过洞后那几株阴芝已经在前几日的争斗中毁了，怕是没法交给老爷了。”

“那，阴尸？骨戒？魂幡？养魂铃？阴帕？你家老爷炼丹的那鼎？平日里积攒下来的符箓呢？”

这道人对老道的家底到是如数家珍，也不知窥探多久了。

“回老爷的话，都毁了，什么都没了，洞里只剩点浮财，我们几个正在闹分家呢。”

当日陈泰气急不过还想继续鞭尸，却没想到方才还硬如金刚的老道残尸轻轻一碰就化作灰灰，让他更还骇于大派弟子的手段。

不是他不想给，实在是三阴道人想要的东西，除了铃铛被自己先行摘下以外统统化为乌有了。

看这道童什么都不给，道人也不再装下去。

“小子，我也不说废话，玄阴老鬼怕是已经死了，你把洞内东西还有老道的法门、法器留下，我给你一条生路如何？”

陈泰呵呵一笑，我信你个鬼。

“回道长的话，那天的情形你也见了，那狗男女一进来就到处乱砍，可怜师傅的遗体都被他们挫骨扬灰，别提什么法门法器了，我们几个逃得性命已经是上天佑护了。”

道人呵呵一笑，我信你个鬼。

陈泰一脸坚毅的把几个老弱病残护在身后，宁死不屈。

“呵呵，那就别怪我了。”

三阴道人也没觉得这么轻易就能到手，那就显露一些本事，杀了这几个仆役，不仅东西到手还能多几个阴魂。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轻轻一拍，袋口冒出一股黑气。

这阴煞袋中装的是他多种途径积攒的煞气，虽品质杂乱但用来对付山中野兽、土人等出奇的好用。

煞气滚滚遮天蔽日向着陈泰卷来。

陈泰认得这件三阴道人的成名法器，玄阴老道也曾被逼的手忙脚乱，颇为羡慕，为此还特意练了一件手帕法器与其相对。

其实在修行界中阴气颇为常见，腐败山林、墓穴等地都能偶尔在夜间生出一缕，只是太阳一出一照大多就散了。

唯有机缘巧合，或者极阴之地才能保存下来。

凡人偶尔沾一缕也不过一场小病。

但只要数量多起来，就会量变引发质变。

任你道行高深，被铺天盖地的阴气一卷，先侵蚀护身法器或法力，法力耗干就侵蚀肉身，最后魂飞魄散。

三阴道人的法器与阴气还没到那个强力程度。

但他觉得对付陈泰也大概够了。

陈泰正面临几个月以来的第二次生死危机。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虽然看起来阴气落在他身上如雪落江中一触即散，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洞虚子说玄度山养元练气法》练出的法力正在缓慢的消耗着，比恢复的速度至少要高出三倍，这还是在珠子的指挥下最大程度节省法力消耗的前提下。

不知道那三阴道人还有什么手段，再空耗下去死的那个一定是他。

时间尚短他也没什么对敌手段，只好掏出方才还在把玩的几颗钉子，照着三阴道人的方向激甩出去。

“哎呦。”三阴道人一道痛呼。

漫天的黑气瞬间被收回。

那道人看着手中被刺出几个小洞的袋子，心疼不已。

海量阴气对敌虽然好用，但这玩意收集难、用得快，用一丝就少一丝，补一丝要么耗费时间到处采集，要么耗费大量资源用生灵血肉祭炼，而阴气更盛的极阴之地或者血杀战场，往往有更凶恶的妖鬼看守，他没那么大本事虎口抢食。

而阴气不仅难寻，还需要用异种动物的胃袋制作法器来贮存。

这也是虽然好用，但却没在左道中普及的主要原因。

这道人平时好生精打细算，才攒下这一袋。

本以为是虐菜，没想到看走了眼，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且等着，我还有不少法宝在洞里没带出来，你等我带上趁手的家什再来取你狗命。”

这法器补起来可没那么容易，道人心里虽然在滴血却也不愿坠了名头掉了面皮。

三阴道人吃不准眼前的少年还有多少手段，看洞中情形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完，丢下会回来的狠话便调头飞走了。

“切，什么嘛...”

看起来轻松，但陈泰只道赢的侥幸，甚至都说不上赢。

钉子他就几枚，刚刚情急之下全都打了出去。

真炁护住了身体，但一身湖绸的衣衫被侵蚀的坑坑洼洼，补都没法补。

要是那道人稍微虎一点，陈泰可真的就无计可施了。

一回头，看着几个差点对自己顶礼膜拜的老弱病残。

“快快快，收拾东西，乱七八糟的都别要了，赶紧走。”

这破地儿没法呆了。

...

说来也快，把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什么人骨、阴尸、紫河车统统丢下付之一炬后，收拾到傍晚就可以上路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知道那道人什么时候取了法器杀个回马枪，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左道在旁窥伺，陈泰决定连夜赶路。

路上倒还安全，陈泰四仆各具修为在身，拉东西的骡马在他真炁扶持之下也打起精神一起日夜兼程。

两夜一昼之后，行路一百余里的陈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清河县的城门。

而在门外一里左右，站着一铁塔般的壮汉，带着十余劲装县卒，看样子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