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琦刚想要开口,门外闯进了一个人影·,直接闪到了拉斐妮身旁。
“小姐,您醒了。”
猎人打断了司琦的话,在拉斐妮床边坐下,生硬地学着温柔的语气询问着。司琦见状,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挪回了自己的床铺里,背对着两人躺着,脸涨得通红。
猎人瞄到了他的动作,没有理会,看了看床头的被子,继续说道:“看来已经喝过水了。您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我去给您煮些吃的,您尽量从床上起来去客厅吃。”
在猎人面前,拉斐妮就像个孩子。她握着猎人的手,点点头,“老师,有劳你费心了,我是真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猎人便起身帮拉斐妮穿上外套,抱着她出了房间。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司琦确认没有声音,才摊开了手,里面放着一朵酒红色的佩花,带了一些尘土。这是刚刚聊天时,拉斐妮放在他手心的,“拉斐亚是个好孩子,我承诺了,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我不能食言。”
想起少女刚刚说的话,司琦心里有点酸酸的,但是眼睛只是生涩。和拉斐妮比起来,拉斐亚这个妹妹,真的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做这一切吗?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幅画。摊开有些皱巴巴的画纸,看着画中的少女,他的脑袋里突然回闪过了一些画面。
血色,着火,利刃,铃兰花,齿轮,电线……
这些记忆像拼在一起一般,一股脑塞进了司琦的脑子里。
“该死。”他使劲儿捏自己的胳膊,才让自己清醒。余痛使他有些恍惚,他只好把那幅画放进了壁炉里烧掉,缓缓睡去。
客厅里,拉斐妮和猎人在餐桌上并排坐着。猎人给拉斐妮做了一份很粗糙的牛排——其实就是煎了一下。她知道猎人向来不擅长厨艺,所以并没有嫌弃,反而津津有味吃了下去,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牛乳茶,“还是熟悉的味道。”猎人看着少女,眼神里泛起了一些思虑。拉斐妮察觉到了,“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您想要探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拉斐妮擦了擦嘴,将松软的牛肉咽下后说道:“那你得和我讲讲拉斐亚的恶作剧,我才能确认。”
猎人松了口气,低下了眼。“还是让您得知了,是我告诉那小子的。”
少女靠在椅子上,虚弱的呼吸因为食物的摄入有了起了,说话有底气了许多,“我确实不知道那些恶作剧,但是如果确有此事,我应该遍体鳞伤了才是。”
猎人转过身,“这正是我要说的,我至今没有探查出是谁。那人动作很快,而且可以在庄园里隐蔽他的身份。”
“就父亲惩罚她这件事来说,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父亲不可能惩罚她。”她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我经过房间能够听见她的哭声,那么,在那个时间段经过楼梯的司琦,也能够听见。拉斐亚不可能不知道,她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让司琦听见,然后他就能在宴会上传话给我。”
她摩挲着杯沿,“至于父亲的那套说辞,我从来都不信。”
猎人顿了顿,“小姐,我从小和您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要您仇恨您的父亲,也不是要您给夫人出气。您是家族的长女,您本该有更加长远的见识。”
拉斐妮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拉住了猎人粗糙的手掌,“对不起老师,但就现在的形势来说,我还是想留给拉斐亚一个机会,这算是……”她望向窗外的森林深处,“给我自己的良心一个说法。”
就在司琦来画室的前一天。
当时,拉斐亚正在外面的草地上玩着布娃娃野餐的游戏。一袭红裙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迎着太阳,看了一个一抹温暖的笑容,“姐姐!你要来一起玩吗?”
拉斐亚点点头,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了一只小鸟布娃娃,“我请了一个画师给你和我画肖像,你听说过吗,他叫司琦,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了……“
突然,她听见了杯子打翻的声音,转头一看,拉斐妮错愕着,红茶已经洒在了裙子上。过了几秒,她匆匆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没有听说过呢,摩尔市的画家除了乐三一,我好像都不太了解。”
拉斐亚注视着妹妹的脸庞,少女的双目用从容掩盖了惊恐。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拉斐亚一边帮她擦拭掉裙子上的水渍,一边观察妹妹的表情。
“上次来了一个画家,给我画画,把我画的特别丑,还说我怎么都不可能好看的……”
听到这番话,拉斐亚微笑着安抚了泄气的妹妹,“你怎么可能不好看?在姐姐心里,你就是最漂亮的。”
拉斐妮的心头涌起千层巨浪。
她抱着狐狸娃娃,转过身,在姐姐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姐姐,“姐姐以后要嫁人吗?嫁人了是不是就不住在家里了?那你会和哥哥一样,一直一直都不回来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渐渐的哭腔,抽抽嗒嗒地,“我昨天听爸爸说……说……说已经给你找了联姻的家族,说你下个月就要搬走……我说‘我讨厌爸爸’,这……这是真的吗?”
红衣少女在原地愣住了,继而把妹妹抱在了怀里,牵强笑着,“拉斐亚乖,爸爸都没告诉我呢,肯定是爸爸逗你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说他。”
红色礼裙已经被泪水浸没地湿透了,眼泪也滴在铃兰发卡上。
回到房间,白衣少女关上门后,嘴角突然归于平静。
她嫌弃地用手帕擦干了眼泪,丢进了垃圾桶。
过了半晌,她踱步到墙角,顺着墙面滑倒在地上,开始自言自语。
“我真为自己的眼泪感到羞耻。”
“恶心,虚伪。装哭好累。”
她变得面无表情,甚至带了一些戏谑,声音越来越高。
“这个傻子,居然信了。她居然信了。”
“她为什么又信了呢?她能不能不信我一次!这样她离去的时候我就不会有罪恶感。”
“明明才认识了三年,这代表不了什么的!”
午后的微风暖暖吹过落地窗的玻璃,风中带着几片花瓣和鸟鸣。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钟摆左右晃动的频率,伴随着少女眼泪下落的速度,只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花白的裙子带着一些水渍,已经被抓的老皱,只留下手指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片刻的鸦雀无声换来的,是一句审问。
“我有什么资格获得爱?”
房门外,门缝下,红色裙摆伫立许久,继而默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