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难道说你喜欢我?

厄德已经恨死夏陵了。这几天的事情已经折磨得他快要疯了,一踏进这座城,那些令人不快的记忆便涌了上来。

身为萨瓦里之子的他竟然被这样羞辱。

但是如果不来的话,说不定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想把这里全部都烧了。

如果舅舅说的都是真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所以眼下得等等。

城墙外有一条8字形的又宽又深的埯沟,上圈小,下圈大。挖壕时掘出的土堆在这8字两个圆圈的内侧,形成土墙。

8字形的底部有一座桥,连着土墙上的一个缺口,进去就是8字的下圈。这是唯一的进口。

8字的上圈没有路通到外面,要想进去只有通过分开上下两圈的壕沟的交叉处。

那儿还有一座桥,是穿过下圈进人上圈的唯一的进口,上圈便是内宅院。

人流熙熙攘攘,两名士兵骑着快马从城堡中出来,穿过那座桥,然后分头向两个方向驰去,一组四名骑兵在厄德进城时,赶在他们前面过了桥。

他注意到,桥的最后一部分可以拉起,一直拉进城堡的巨大门楼里。

沿着土城墙一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石头碉楼,因此每一块地方,都可以被守城者的弓箭手射到。

要想通过正面进攻,来夺取城堡需要旷日持久的流血为代价,而他吉约姆家不可能集结到足够的人马。

厄德向城楼里的哨兵通报了姓名,没有再啰嗦就被获准进入城堡。

他穿过院子,走到尽头正对着门楼的另一座桥,准备越过壕沟进人上圈。他刚过桥,就被另一座门楼里的一个卫兵拦住了。

“我来看埃玛小姐。”

那卫兵并不认识他,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穿的高贵斗篷和猩红紧身衣,按照以貌取人的标准,以为他是个有希望的求婚者了。

“你可以在大厅里找到年轻的小姐。”他满脸堆笑地说。

进人大厅,那里到处是人,但伯爵不在其中。在左前方的角落里是通向他居室的楼梯,有十五到二十名骑士和士兵坐在楼梯脚下,在一起低声谈话,这可有点不寻常。

骑士和士兵分属两个不同的社会阶层,骑士拥有自己的土地,依靠地租过活;而士兵是按天付薪的。只有风中有战争味时,这两种人才会不分彼此。

他转过脸来,在大厅的另一头,立即发现了埃玛。

今天她穿的依旧是朴素的束腰短外衣,她光着右脚,坐在一条长凳上,洁白右脚上缠着绷带,手里依旧捧着一本书。

“你跑这儿来干吗?”

埃玛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将书放下,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的嗓音。

“我来看你。”他自顾自地坐在了长凳上。

“干吗?”

她有些警惕地望着他。

他坐的位置刚好能盯着楼梯。

他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楼来到大厅,那人的装束像个高级佣仆,戴着一顶圆帽,穿着细布紧身衣。

那佣仆向什么人打了个招呼,一个骑士和一个士兵一起走上楼梯。

他重新看着埃玛。

“我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

“谈谈你和我。”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见那佣仆走了过来。

那人走路的姿态有点带女人气。

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块圆锥形的褐色的糖,显得脏兮兮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节弯弯曲曲的根状东西,应该是姜。

那人显然是家中的总管,他正在为今天的饭食取贵重的佐料,现在正给厨师送去,大概是为酸苹果馅饼加糖,为七鳃鳗加姜。

“噢,你好,马修。”

埃玛随着厄德的目光看去。

那总管微笑着,给她掰了一块糖。

他觉察到马修非常疼爱埃玛。

“都好,谢谢。”

马修看见了厄德,脸上露出了惊讶。

“是年轻的厄德·吉约姆吧?”

厄德因为被认出来,感觉有些尴尬,那天的事情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回想。他突然想回家了。

“把糖留给小孩子吧。”

厄德假装镇定地这样说,但其实对方并没有给他。

“我不喜欢吃糖。”

“好的,老爷。”

马修觉得称呼他为老爷,可能会让他心情愉悦一点。

“伯爵带回来一些漂亮的软缎,待会儿我拿给你看。”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埃玛。

“谢谢你。”她说。

马修走开了。

“娘娘腔的傻瓜。”厄德骂道。

“你干吗对他这么粗暴?”

“我不允许仆人叫我,年轻的厄德。我讨厌这个称呼!”

这么说可不是向女士求婚的良好开端,厄德开始后悔。他应该更有亲和力才对。

他满脸堆笑地说:“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仆人会叫你夫人的。”

“你来这儿是谈婚事的吗?”

“你不了解我。”厄德用申辩的语气说。

他痛苦地意识到,他无法左右这场谈话。他原先想好,先扯些别的,然后才入正题,但她却不给他机会,迫使他只能开门见山了。

“我想你误解我了。上次我们见面时,不知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也太草率了。”

厄德看着她身后,那名骑士和那个士兵从楼上下来,走出大门,像是有公务在身。

“那还要怎么样?你还想和我来场骑士的对决吗?”

“埃玛你冷静点,你总得找个人结婚。也许伯爵会把你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相比之下我难道不是一个........”

“也许我该和你说说我母亲。她恨我父亲。我父亲人不坏,实际上很了不起。

我爱他,但我也恨他。他严肃、严格得可怕,而且他从来不了解母亲。

她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喜欢讲故事和音乐,去没去过的地方旅游。

可是父亲把她弄得很痛苦,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死得毫无价值,就像一个寻常的农妇一样。

也许我父亲有些愧疚,所以让我决定我自己的婚姻,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

“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他重复着她最后几个字说。

“难道说你喜欢我?”

“你刚才就没听。”

埃玛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心里就知道你自己,哪怕一会儿也不肯想想别人。

上次你来这儿,你做了什么?你一直说得没完,讲的全是你自己。”

“别这么大声。”他对她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好吧,听我好好告诉你。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没教养!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简直大字不识!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只对你的狗、你的马还有你自己感兴趣!”

大厅里传来了哄笑声,显然他们听到了埃玛的声音。

厄德觉得自己脸都红了。

这些人算什么货色?他们不过是佣兵,居然敢笑话他,萨瓦里·吉约姆之子。

他站起身。

这时,所有的佣兵和骑士都大笑起来。

他跑出了夏陵城。

极度痛苦变成了异常的愤恨,他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要狠狠地报复埃玛,杀死所有那些骑士和佣兵,不,还有这里所有的仆人。

他要把剑戳进每一张发笑的嘴,一直插到每个喉咙。

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办法至少在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身上报仇。

如果成功了,他就会同时拿到他所需要的证据。

这种前景使他得到一种残忍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