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毓在被赶出客栈之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刘封则独自呆在房间里,坐了好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孙毓,来的实在太过古怪了。
况且刘封可是认识这个孙毓的。
此人乃是孙观的嫡长子,日后继承孙观爵位,官至汝南太守,应该不是一个蠢人。
而他的父亲孙观,更是臧霸的第一心腹,虽然也是独立军头,可所有事情都和臧霸站在同一立场,堪称臧霸的左膀右臂。
这样一个人的儿子,居然半夜三更来偷卖军粮,怎么看都阴谋重重。
可刘封依旧耐着性子和对方废话,直到对方说出要卖的粮食高达两千石的时候,刘封感觉对方简直是疯了。
臧霸可不是傻子,刘封不信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孙毓能在臧霸的眼皮子底下贪出两千石的粮食。
可见,要么孙毓是利欲熏心,连命都不要了。
要么就是孙毓的背后有指使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臧霸本人。
刘封相信后一个可能性更大,臧霸可能起了什么疑心,又或者只是觉得事情不妥,又派了这个孙毓前来试探,好让自己安心。
如果让刘封布局的话,这孙毓口中的两千石粮食肯定只是一个诱饵。
只要自己表现出有兴趣,孙毓就会顺水推舟,然后他这个口子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三千石,五千石,甚至一万两万石都会出现,任由刘封予取予求。
可只有到最后交割粮食的时候,刘封才会发现,这个口子的尽头是臧霸的伏兵,而不是真正的粮食。
因此,醒悟过来之后,刘封立刻选择了翻脸,直接把孙毓赶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刘封起来之后,就去拜见臧艾。
臧艾此时刚到开阳县衙办公,听说刘封来了,他还有些惊讶,不明白刘封这么早找他有何事。
刘封与臧艾这段时间已经交往数次,对彼此观感都很好。
刘封欣赏臧艾的才学守礼,矜矜业业。
臧艾则对刘封的学识渊博,眼光长远而感到惊叹,生出自愧不如的想法,并想与刘封深交。
两人也算是成了朋友。
却不想刘封这一次来,竟直接要求密室详谈。
臧艾大吃一惊,赶忙将刘封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刘封的脸上满是焦急,有些失礼的上前拉住臧艾的手:“士政兄,不意汝家竟出一硕鼠也!”
“硕鼠!?”
臧艾脸色大变,猝不及防:“这是何意?”
刘封把昨天晚上回到客栈,遭遇孙毓等在自己房间内的事情托盘而出,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却也没有一点删减,全部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臧艾。
“这孙毓自称是开阳县仓库仓管,竟有粮食两千石要售卖于我。”
刘封脸上怒气盎然,一脸正气凛然:“此贼竟如此小觑于我,莫非以为我糜封乃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耶?”
“贤弟,此事其中恐有内情。”
臧艾握住刘封的手,辩解道:“孙毓乃是我兄,其父乃我父左膀右臂的别部司马孙观,孙毓比我年长两岁,自来琅琊之后,便生活在一处,与亲兄弟无异。”
“平日里孙兄虽不好经书,却也颇有侠气,能容人,实不是鸡鸣狗盗之辈。”
臧艾说到这里,深怕刘封翻脸,赶忙又劝慰道:“贤弟放心,此事为兄这就去查,一定给贤弟一个交代。”
臧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封自然也不可能不给面子。
于是,刘封先告辞离开,留下臧艾站在原地发呆。
过了良久之后,臧艾才狠狠一跺脚,然后转身而走,离开县衙,回家中去了。
等到了家里,臧艾问明了父亲在何处后,就朝着书房赶去。
到了书房之后,却没想到恰好看见了一个熟人。
此人正是孙毓。
孙毓这会儿正站在臧霸的跟前,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叙说了一遍。
孙毓也没有添油加醋,老老实实的叙说。
臧霸听完,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外的臧艾,有些讶异道:“士政,你怎么回来了?”
臧艾走了进来,看了孙毓一眼,又重新沉默了下去。
臧霸挑了挑眉,朝着孙毓道:“何事?为何不直说?休朗乃是你兄长,难道汝还信不过他耶?”
臧艾原本心里也有气,只是想顾忌孙毓的面子。
既然现在臧霸让他直说,那他就一五一十的把刘封大清早跑去县衙找他,然后把孙毓盗窃仓储军粮,想要倒卖给刘封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一口气说完,臧艾掉头去看孙毓,本以为对方会感到羞惭,甚至当场谢罪。
却没想到孙毓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脸上全无半点羞愧,更没有坏事被揭穿的羞愧。
臧艾心中怒火上涌,他没想到相处多年的兄弟,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无耻了。
贪污倒卖军粮是何等重罪?
这可是死罪啊。
臧霸治军历来公私分明,该松的地方松,该紧的地方紧,故此能得麾下士卒效力。
眼下都已经事发了,孙毓难道就不怕被父亲斩了吗?
就在臧艾想要开口斥责孙毓的时候,臧霸却是先一步开了口。
“士政,你误会休朗了。”
臧霸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休朗昨日夜访糜封,乃是我安排的。他所谓的盗卖军粮,也只是一个测试而已。”
臧艾听蒙了:“这是为何?”
臧霸给他解释道:“军粮,乃一军之命脉。虽然糜家给出的交易好处诸多,可为父心中总是不得安宁。”
“这次让休朗去测试糜家,也算是最后一次考验。”
“为父所料,如糜家有所图谋,必定落在这军粮之上。因此便让休朗去盗卖军粮。若是糜家包藏祸心,遇到休朗上门,必然会重金贿赂其,以获取更多军粮。”
臧艾恍然大悟,难怪孙毓看见他告状,竟然没有半点羞惭,更没有丝毫畏惧,原来这一切都是演的,是一出试探。
臧艾明白过来之后,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一些亏欠刘封的情绪。
“父亲,那您现在觉得糜家可信否?”
听到臧艾的疑问,臧霸却是放松了下来:“现在来看,这糜家能断然斥退休朗,天亮之后又去找你告状,想来应该是别无他心,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