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有了大范围扩展,提尔斯十分惊喜。
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他首先需要确认的,是这种变化是否真的与这个女孩有关。
“伊薇儿,还记得自己是在哪出生的吗?”
提尔斯开启查户口模式,毕竟前身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
“不知道……”
“你的父母是谁?”
“不清楚……”
“年龄呢?”
“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伊薇儿态度诚恳:“主人说,干活不许偷懒,否则会挨打。”
“好吧,”提尔斯决定换一个问题,“你曾经都到过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不记得,”伊薇儿再次摇头,“我只记得我一开始在海的东边,后来总共被卖过……”她掰了掰手指头,“……13次,现在我在海的西边。”
“你分得清东西南北?”提尔斯投去怀疑的目光。
伊薇儿略显骄傲地扬起脸:“嗯!因为太阳都是从东边升起的。”
对于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样看来,地图的扩充确实与她有关系,这些区域应该就是伊薇儿曾经辗转过的地方。
那么现在要搞清楚的第二个问题,是共享他人的视野要满足什么条件。
提尔斯推测这种共享建立在某种关系之上。
毕竟刚才自己那一系列出于怜悯的举动,应该让这女孩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情感。
可到底是喜欢?爱慕?感恩?还是忠诚?
他必须确定,这关系到之后能把什么样的人拉到地图上来。
“伊薇儿,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的?”
不需要试探,提尔斯打出了直球。
伊薇儿思考了一会,眨着眼说道:“爸爸。”
??
这危险的话语让提尔斯往后退了半步。
恋父情结?可这孩子不是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吗?
提尔斯强装镇定:“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爸爸会关爱孩子,而孩子的一切可以全部托付给爸爸。”伊薇儿天真地说道。
这是她在前面12个家庭里工作时,观察出来的结论。
提尔斯愣了一下,这种感情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依赖,或者更像是——
信任。
难道想在地图上获取位置,需要对方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这样的推测不无道理,毕竟只有队友之间才能共享视野。
“你很相信我对吗?伊薇儿。”
伊薇儿狠狠地点了点头。
提尔斯也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信任。
虽然在古罗马16岁就算成年,但按照普遍的价值观来说,如果自己真让这孩子生出了情愫,那还真是一件很刑的事情。
“好了,伊薇儿,给你个任务。”
“请主人吩咐。”
“去把阿莫斯找来,然后……”
提尔斯话没说完,阿莫斯像听到召唤一样推门而入。
“大人,您找我?”
和着你小子一直在门外偷听是吧!
提尔斯清了清嗓子,继续对伊薇儿说道:“从后门出去,沿着海滩向西走三百步,再回来。”
“遵命,主人。”
伊薇儿没有任何迟疑,她已经下定决心。
从现在开始,她将为提尔斯献上一切,至死不渝。
伊薇儿离去后,提尔斯坐在桌前,将地图展开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实时位置。
他需要确认的最后一点:伊薇儿走过的地方,其周边细节是否会同步更新在地图上。
地图上的小点正缓缓离开别墅,提尔斯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对阿莫斯问道:“三个月前,恺撒来家里查的什么帐?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阿莫斯满脸诧异:“大人,您之前不是说,这些事情不用向您汇报吗?”
经他一提,提尔斯也想起来,前身把家中财产都交给这位管家打理,从不过问。
“好吧,”提尔斯咳嗽了两声,“那是以前,从现在开始,这些事情都要和我讲一声。”
“明白。”
“说正事。”提尔斯翻看起文件,“我享有罗马公民权,又不用纳行省税,他一个财务检察官有什么帐可查的?”
“大人,您没管过帐可能不了解。虽然我们明面上是不用缴行省税,但实际执行的却是另一套规定。上面的人总有各种名目来征税,事实上,我们每年的收入至少要缴出去四成。”
提尔斯惊得放下了手里的莎草纸。
多少?四成?
虽然清楚古代国家的辉煌都是建立在剥削之上,但这个比例也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要知道洛尔维斯家族可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妥妥的老罗马正鹰旗。
如果他们都要被征去四成,那底层人民不知要遭到怎样的盘剥。
“兴亡都是百姓苦,这种烂事果然放在哪都一样。”提尔斯感叹道。
另一边,伊薇儿正快步向门外走去。
这是她从主人那接受的第一个任务,一定要快点完成。
当她满怀期待地踏出房门时,一条鞭子迎面而来,正中她的太阳穴上。
伊薇儿应声倒地,她摸着脑袋,感到天旋地转,一股暖流从伤口流淌而下。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又恐怖的声音。
“你个小杂种,终于出来了。”
伊薇儿循声望去,看见阴魂不散的马库正甩着皮鞭对她狞笑。
而马库此时也看清了伊薇儿的脸,在短暂的惊讶后,他的笑容逐渐变态起来。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贱人长得这么漂亮啊?”
说着,马库又朝她甩了一鞭,这次抽在了大腿上。
“你刚才不会在里面勾引了老爷吧!?”
“不管你攀上了谁,你始终都只是个玩具!”
“畜生永远没有翻身之日,给我好好记住了!”
马库每说一句,就抽打伊薇儿一下。几番下来,少女又回到了遍体鳞伤的状态。
伊薇儿默默忍受着鞭打,这些年来,来自身体的疼痛早已像呼吸一样寻常。
每每这个时候,她的意识总会被拉入一个深渊中。那里没有光亮,充满绝望,还有一个扭曲的声音一直在提醒她:
“很疼吧?疼就对了。”
“畜生永远都是畜生。”
“只要抗一抗,总能抗过去的。”
马库的笑声越发狰狞,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我还没见你哭过呢。现在给我哭两声!没有名字的杂种。”
话音刚落,伊薇儿像是被唤醒一般,她冲着落下的鞭子伸出了手掌,随后将其死死拽住。
名字,自己明明有名字!那是主人刚刚赐予她的名字!
没错,她早已不是没有名字的畜生,从那一刻起,她已经有了作为人的定义。
伊薇儿猛然发现,曾经吞噬掉她的黑暗,现在正被自己啃食。
而她,似乎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伊薇儿眼中肃杀的寒意,马库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从前任打任骂的女孩,正咧着嘴,对他诡异地笑着。
那双赤瞳里投射出来的视线,像是一扇半开的地狱之门。马库甚至能看到门后有一堆冤魂怨鬼,正在蠢蠢欲动。
“我叫,伊薇儿……”
……
提尔斯之所以察觉到事情不对,是因为地图上伊薇儿的小点迟迟没有移动。
他带着阿莫斯匆匆赶去,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伊薇儿正坐在马库的尸体上,吮吸着手指上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她的长发沾满血渍,衣裙被浸染成红色,手边还散落着几块带血的石头。
而马库的死相更是惨不忍睹。他的半个头颅被砸烂,眼球少了一只,天灵盖不翼而飞,脑浆流了一地。十根手指以扭曲的角度被装在手掌上,看起来在临死前遭受过痛苦的折磨。
提尔斯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而阿莫斯扶着墙边已经吐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伊薇儿兴奋地转过头来,赤色的瞳孔被血光映照得更加艳丽。
“主人,您看……我厉害吗?”
许多年后,提尔斯回想起这个场景时,还是会不寒而栗:
因为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来自恶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