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尘哥这日子不过了吗？”
当二狗来到埠头时，陆尘的乌篷船已经不在了，他不由嗡声问起了自己父亲。
而低着头的陈大叔，看着自己儿子，再想想陆尘，不由一阵摇头。
“摇橹去捕鱼吧，这好日子没多少天了。”捕鱼的旺季快没了，到时候他们这些渔民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了。
“二狗，以后多听陆尘的话，但别学他的举动，这不是咱们能走的路。”
随着乌篷船缓缓行驶出埠头后，平时少言寡语的陈大叔神色复杂的教育起了自己儿子。
“为啥？”
“因为你爹没陆尘他老子有本事。”
陈大叔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老陆一心给他儿子铺路，本来以为出了意外，小尘也就那样了，哪曾想，还真是说书口中的那句虎父无什么，对！是‘无狗子’。”
“就是说这老鼠的儿子生下来就会打洞，大泽湖的鱼生下来就会游泳一样，老陆仗义本就是埠头一把好手，陆尘也不差……”
听着自家父亲说着，正在摇橹的二狗更是瞪大了眼，仿佛是在听说书一样。
“爹，你是说尘哥要做豪侠那样的人？”
二狗有些茫然，更是有些想不通，这和成为豪侠有什么关系？练武不是才能成为豪侠吗？
然而在大泽湖上的陆尘知道后，也会淡然一笑，若非有宝镜，今日他也不会这么大方。
他需要这个名声，因为上面的人都喜欢这种人。
或许他们贪婪成性，也或许是卑鄙小人，但从古至今，没有人不喜欢用这种人的。
比如草之堂！
他自信自己的天赋，可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若我这父亲因家贫而耽误了，哪用得着望子成龙。”
乌篷船上的陆尘摇头一笑，这些可都是他父亲一直教导他的，甚至草芝堂也是他父亲选择的。
鹰爪殷、长枪杨、铁拳张三家武馆中，都有数名亲传弟子，而且还皆有子嗣，唯独草芝堂林老爷没有子嗣，亲传弟子也少。
如此一来，他去了也有机会争上一争。
俗话说，武馆收徒窥三年，也就是说武馆要暗中观察你品行三年时间，要不然这些老江湖可不会轻易教出自己的压箱底功夫。
他可不想等这么长时间。
“爹，你这望子成龙也算是成真了，如今你儿子天赋出众，再学你一招半式，您在九泉下就好好看着吧。”
一网子洒下去后，陆尘开始收取自己的收获，夕阳下他满载而归。
“哎，这王铁锤家也是……”
“谁说不是呢。”
刚回头埠头，陆尘便听到了不少人在摇头叹气，不由露出了疑惑之色，铁锤叔他不是帮忙补齐了这秋税吗？
“尘小哥，今日你这收获不错，不愧是能拜入武馆的。”
收他鱼获埠头的壮汉满脸笑容的对他比划着大拇指，“一百三十五文铜钱。”
陆尘笑着接过铜钱，刚准备走却发现了不对劲。
“老哥，你这铜钱给多了吧？”
一百三十五文的铜钱，结果到手却有一百四十文。
“哈哈，尘小哥仗义，和你父亲一样，咱们渔栏的人虽然黑，但却是佩服的紧。”
壮汉大笑的摆手，“再说了，给尘小哥你凑个整，咱也不亏，反正最后给酒楼的加上就是了。”
好家伙，搞了半天，人家一点都不亏，他多出来的五文钱还是酒楼买单，一时间陆尘哭笑不得。
不过这份待遇之前他父亲也有过，如今他也体会到了，不由心中感慨，为何父亲当时都会露出淡淡的笑容了。
“对了，刚才都在说铁锤叔家？”
听到这话后，渔栏的这位壮汉不由摇头叹气一声。
“这老王家的老母听说今日之事差点害的儿子去服徭役后，趁着没人注意，直接上吊了。
哎，这世道，生不敢生，活的久了也是拖累，老王家没了老母，虽然悲痛，但也确实少了一个负担……”
耳边回荡着这件事，陆尘神色有些茫然的从埠头往家返时，听到了铁锤叔家的哭泣声，也看到了外面挂着的一个简易白幡。
“这操蛋的世道！”
陆尘咬牙下，深刻体会到了活着需要面临多少压力，真如所说的那样，你生不不敢生，活着的还不敢活的太久了。
……
夜幕降临，随着秋税的开启，纳过粮的垂头丧气，还没轮到的在家是辗转难眠，做梦都在祷告踢斛的时候能少踢点。
而另一边，忙碌了一天收秋税的小吏们，满脸笑容的在家中摆上酒肉，谈笑风生下，在屋外便能嗅到这酒肉香气。
“呵呵，孙老弟你这脚还真是够厉害的。”
“那是，我这脚上的功夫三岁就开始练，直至练到现在，我也是每日勤加苦练两个时辰，风雨无阻。”
满脸通红的大脚孙已经有了醉意，但说起代代相传的手艺，他脸上更是露出了骄傲之色。
“咱们哥俩配合，咱老孙不敢说是最多的，但多出来的损耗绝对是顶尖一撮那么几队里面的。”
“好好，有孙老弟你这脚上的功夫，咱们这好日子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小院子树荫下，孙大脚和今日拿着户头册的小吏，二人推杯交盏下可谓是喝的尽兴，小桌子上更是摆放着四菜一汤。
一盘牛肉、一盘猪肉、一盘花生米、一盘鸡蛋，这汤更是鲜美的豆腐鱼汤。
两个人，四菜一汤，再加两壶好酒，可谓是奢侈至极。
普通百姓的遭难日，却也是他们这些人比过节还要高兴的日子。
“上头吃肉，咱们这些人喝点汤汤水水也很正常。”
“可惜了，这日子再有几天，也就收的差不多了，你说这上头的皇帝也真是的，既然能有夏税和秋税，怎么不再加个春税和冬税。”
“对对，要我说一年四季，就应该收四次税才是。”
大泽县人口众多，收税也不是一两天，更不是就只有他们一组，那户头册和大脚孙这样的小吏，分了好几队，要不然得收到什么时候。
因此，想要油水多，你就得下功夫，至于于心不忍？当你看到别人吃酒喝肉，而你只能苦巴巴时，来年你也想要喝酒吃肉。
“我看你今日针对那小子，他得罪过你？”
“哪有，不过是有人递过来话，说这小子打了一条宝鱼换了足足五两银子，都不知道提前来孝敬下咱们哥俩，你说咱们不整他整谁？”
大脚孙醉醺醺的说着，一旁留着两撮小胡子小吏也是感同身受的点头。
“不错，这小子不懂规矩！”
二人喝酒吃肉下，却没发现暗中一双散发着寒光的眼眸通过铜镜正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