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喜欢鱼，虽然有腥味

学校的医务室在男女生宿舍楼下各有一个。

为了防止住校的学生出现意外，校医早晚轮流值班，24小时都有人在岗。

顾南星对男生宿舍那边不怎么熟悉，但她高一时期是住校的，在女生宿舍楼下挂过药，所以带苏棠来了这边。

在柜台后面值班的校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头发盘成了利落的丸子头。

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脸颊上有些雀斑。

电脑上还响着欢乐逗递主的音乐。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听到那声音，苏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想喊一句抢地主。

“什么毛病？”

校医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看向两人。

“他刚刚在篮球场上，磕到了一些地方。”

顾南星指了指一旁的苏棠。

“哪里？我看看。”

校医务室里这会儿还有一些正在挂点滴的女生。

这会儿看到有帅哥进门，纷纷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会不会不方便？进卫生间吧？”

苏棠发现周围一圈都是女生，这会把上衣脱了，也有些难为情的。

“卫生间这会有人拉肚子，估计得会儿。”

校医看了看紧锁的卫生间门，淡淡地道。

“行吧。”

苏棠并非住校生，刚来学校，并不清楚男生宿舍楼下也有医务室。

他看了看周围，其他女生和他的视线接触后，纷纷避开他的眼睛。

但是等苏棠收回视线，她们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苏棠解开身上白衬衣的纽扣，将上衣脱了下来。

裸露的胸口肌肉很是结实，流畅的马甲线和八块腹肌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哇！”

身后的女孩子们纷纷惊叹起来，甚至有人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身材好好啊。”

“好性感。”

“八块腹肌唉！”

女孩们脸色潮红，犯起了花痴，一脸兴奋地望向这边。

苏棠有些紧张，回眸望去。

那些女生见他又看了过来，害羞些的就赶忙把头低下去，但眼珠子却还是偷偷地在往他那里瞟。

胆子大些的就盯着他看，毫不掩饰自己眼神的热切。

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打算拍照。

“同学，可以不要拍吗？”

苏棠看向那举着手机拍照的女生，礼貌地问道。

那女生闻言，只是眨了眨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等苏棠回过头后，她又偷摸着拿出手机，继续我行我素地拍照。

苏棠经常锻炼，身上自然不缺少肌肉。

小时候为了纠正他的不良生活习惯，祝妍还专门花钱请了老师教他上形体塑造课。

长时间坚持塑型，保持着良好的坐姿站姿。

再加上父母双方的基因也很是优秀，这就塑造了苏棠堪称男模的身材。

“嘶！”

校医伸手捏了一下苏棠肋间的一处淤青，当即疼得他倒吸冷气。

除了腰部，胸口和背部也有两处淤青，小臂上还有一处地方破了皮。

“你这是和人打架了吧？”

校医检查了一番，去柜台后面拿了一支红霉素软膏。

在苏棠接受检查之际，闪光灯频频在眼角亮起。

顾南星微微侧目，看着举起的手机，秀眉微蹙。

“说了让你不要拍!”

她语气有些冷冽，显然是生气了。

那女生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很多女生都有逆反心理，你越不想让她做一件事的时候，她就越要做。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她们却总能装成受害者的样子。

还会用“你的语气让我不舒服，你的态度不好”作为理由推脱。

顾南星走到了她面前，一脸淡漠地伸出手。

“干嘛？”

“手机给我，把照片删了。”

“我凭什么要把我的相册给你看？”

那女生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满。

附近其他几个挂药的女生听到两人的争吵，一齐看向了顾南星。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不要逼我动手。”

顾南星扬起手，当即就要扇下。

“哎！你们在干嘛？”

“这是医务室，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校医听到了这边的争吵，板着脸呵斥起来。

“我让你把照片删了！”

顾南星的声音大了几分，任谁都听得出她现在很是生气。

给胳膊伤口上药的苏棠听了，都有些被吓到。

同桌这么凶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回事？”

校医见情况不对，赶忙走了过来调停。

边上的女生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方婷婷，把照片删了。”

校医看了看顾南星，又看了看正在挂吊瓶的女孩，催促起来。

高一的时候，这个学生在校医务室看过病。

校领导听说她生病了，还特意来这边看过，确认她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离开。

走之前，校领导还嘱咐过校医好好照顾这个学生。

校医虽然不清楚顾南星家里具体什么背景，但也知道不好得罪。

“你别这样，她是顾南星。”

另一边打针的女生隐约知道顾南星家里的有些事，于是也轻轻推了推方婷婷。

“把手机给我，我来帮你删。”

方婷婷撅着嘴，有些不满地将手机递给了校医。

校医打开相册，将最近拍的几张照片逐一删除，清空了回收站，这才将手机还了回去。

“好了，没事了。”

校医看着一旁的顾南星，柔声说道。

顾南星淡淡地瞥了方婷婷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警告。

“感觉好些了吗？”

她回到苏棠的身旁，轻声问道。

“才刚敷上去，哪有这么快见效，你以为是游戏啊？”

苏棠轻轻笑着，用手去够背后那块淤青的地方。

但是眼下没有镜子，那块区域处在视野盲区，他看不到后面，不免有些尴尬。

“我来吧。”

顾南星见状，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膏，在手指上挤出一部分，涂在了他后背的淤青上。

被她的手指在后背上划过，苏棠觉得有些痒，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痒痒的，就像从泥土里绽开的青草。

砰！砰！

心脏在结实的胸膛里蓬勃地跳动着。

苏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率加快了许多。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顾南星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动作轻了一些。

但这样就更痒了。

“好了。”

顾南星缩回了自己的指尖。

原来男生的体温会这么烫吗？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同龄男孩子的身体。

像滚烫的烈日暴晒过的棉被，让她有种想扑上去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在她心里短暂地出现了一瞬。

女孩很酷，从不留恋任何东西。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苏棠穿上白衬衣，系好衣服上的纽扣。

出了医务室，两人朝着食堂走去，一路上都很沉默。

顾南星在看他，他也在看顾南星。

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说话，同时又在心里演练着开场白，像出演对手戏的演员。

“不知道今天食堂里有什么好吃的。”

苏棠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东西，早吃腻了。”

顾南星倒是不抱期待。

“我倒是觉得挺好吃的，可能是我刚来的缘故。”

苏棠悄悄观察着她的反应。

少女目光清冷，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你……刚刚在医务室里突然变得好凶。”

说完，苏棠又觉得这句话不合适。

哪有人会这样和女孩子说话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很凶？”

顾南星歪着头，微微蹙眉。

“嗯，有点吓到我了。”

苏棠如是说道。

“顾同学应该是那种超然物外的人，就好像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仙人。”

“仙人不理世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顾南星也觉得有些奇怪。

如苏棠所说，为什么东西难过，为什么东西愤怒，她觉得都是不值得的。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她就像一个空心的人。

可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情绪化？

“我不知道。”

顾南星想不明白，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这苦恼又是因为什么？

她想弄明白，但是这种感觉不像数学题，好像没有解。

“你不喜欢让人拍你，对吧？”

“嗯，光着膀子被人拍，确实影响不太好。”

“毕竟是学校里。”

苏棠点头。

“有人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我也跟着不开心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

顾南星眉头紧皱，想着找一个恰当的比喻去形容。

但她不喜欢语言，也不擅长表达。

“我形容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

顾南星摇了摇头。

烦人的问题，她不想去考虑了。

“那就不想了吧，想想等会儿去吃什么。”

苏棠微微笑着。

女孩的心思很难猜，他也猜不明白。

午餐最后是在三楼吃的烤鳗鱼饭加厚蛋烧。

鳗鱼用蜂蜜烤得很香，看起来就很好吃。

但是入口尝了一下，苏棠觉得差强人意。

鳗鱼的口感很嫩，很软烂，酱汁的味道偏甜。

但是他并不喜欢吃鱼，也不爱鱼腥味。

反倒是那个厚蛋烧，味道出人意料的不错。

“你不爱吃鳗鱼？”

顾南星见苏棠碗里的鳗鱼一直没怎么动，抬起头问道。

“嗯，之前没吃过，今天第一次点。”

苏棠点了点头。

“小时候看《铁甲小宝》，里面蟑螂恶霸、蜘蛛侦探、蝎子莱莱三人组喜欢吃鳗鱼饭。”

“我当时就在想，鳗鱼饭应该是种很好吃的东西。”

“甚至常常会想它的味道。”

“但是今天尝到了，发现没有那么喜欢。”

苏棠也是长大后才渐渐意识到。

“很多看似美好的东西都是这样，没有得到之前，人的期待会将它渲染得过分美好。”

“等真的尝到了就发现，跟这份鳗鱼一样，是有腥味的。”

“嗯，你说得很对。”

顾南星闻言，若有所思。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也看过铁甲小宝。”

“我喜欢鲨鱼辣椒。”

少女神情庄重，说得很是认真。

“哈哈。”

苏棠觉得这个高冷的学霸突然说这么富有童心的话，有点可爱。

“你喜欢吃鳗鱼吗？”

他发现顾南星将餐盒里的鳗鱼吃得很干净。

“喜欢。”

“我喜欢吃鱼。”

顾南星点了点头。

“就算有腥味也喜欢。”

“那我的这份给你。”

苏棠将自己的餐盒推了过去。

“好。”

顾南星想了想，没有拒绝。

两人吃着饭，吹着食堂里的空调。

不远处有一些日韩的交换生。

女孩子用很满足很夸张的声音说着“哦依稀”。

韩国来的学生似乎很喜欢吃肉，盘子装满了五花肉和鸡腿。

中央的大屏幕里放着猫和老鼠，那一集是《猫的协奏曲》。

“我特别喜欢这一集，这集汤姆弹奏的是李斯特的匈牙利第二狂想曲。”

“这首曲子很难，跨度非常的大，我在练的时候，手指跨不到那么宽的音阶，恨不得把虎口割开。”

“汤姆弹钢琴的指法前面都能对得上，因为汤姆只有四根手指，还在指法上做了修正。”

“每一帧都是纯手绘的，米高梅150人的团队，花了18个月才做完这七分钟。”

苏棠一边看动画，一边和顾南星谈着自己喜欢的音乐。

说完，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忘了你不喜欢古典乐了。”

“以后我也听听迷幻摇滚，这样可能和你比较聊得来。”

“也没有不喜欢。”

顾南星轻轻摇头。

“只是以前感受不到古典乐美在哪里。”

“现在感受到了一点。”

昨天听了苏棠在音乐教室里演奏的卡门，顾南星对古典乐产生了一些兴趣。

“真的吗？”

苏棠闻言，不禁有些开心。

“嗯。”

她一边吃着鳗鱼，一边和苏棠看着动画，感受着音符在琴键上的狂野舞蹈。

午间休息时间，苏棠回到教室复习。

顾南星困了趴在桌上睡觉。

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苏棠把出风口往上调了一些。

王煜和尤浩聊天的时候，提到了陈昊和陈枫在室内篮球场打球的事。

据说陈昊当着大家的面，把陈枫说得一无是处。

陈枫长期被校园霸凌的糗事，也被陈昊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然后两人闹掰了。

陈枫说自己以后再去找他，他就是狗。

同情陈枫的人很少，大家都当乐子。

出去扔垃圾的时候，正好在走廊外面遇到了在外面值日的林朝颜。

“苏棠，你过来一下。”

林朝颜杵着拖把，左右看了看，叫住了他。

“什么事？”

苏棠有些好奇，跟着她去了楼道的尽头。

这会儿学生都在教室，老师还没上班，所以这边没什么人。

林朝颜停下脚步，她看着苏棠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你最好离顾南星远一点。”

“嗯？”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苏棠有些紧张。

“我了解到了一些她以前的事。”

“是高一那会，和她一起住校的室友跟我说的。”

“这个人很危险。”

林朝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