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薛定谔的猫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就是那些聚在一起核对答案的同学。

“怎么办啊?我选择题错了四个!”

付玉娇可怜兮兮地道，表面难受的一批，其实心里开心到飞起。

“哇，你就只错了四个，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嘴上说着考试考砸了的人，其实考得一个比一个好。

有些人比较天真，真信了他们的话，然后笑嘻嘻地跑去网咖打了几盘LOL，甚至整完通宵。

但是到最后看到成绩排名的时候，就会发现只有自己考砸了。

他们让你别卷，其实自己偷偷卷得比谁都厉害。

找班上前几名核对答案的人很多，一旦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就会手舞足蹈。

可要是答案不一致，就会如丧考妣。

但这一切的热闹，都跟林朝颜无关。

她只是默默旁观者，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有一些不知道情况的同学找他提问。

“班长，文综那个关于矛盾的选择题，你选的什么啊？”

以往她出了考场会很热心地与同学们交流，但现在却一点心思也没有。

当然也不乏有人知道了考场里发生的事，故意过来阴阳怪气。

“班长，这次你一定考的很好吧？年纪前40肯定有吧？下次分班的时候争取进实验班啊。”

那个同学说完，一些平日里和林朝颜不太对付的女生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班上讨厌她的人不在少数，了解这次她因为违纪被取消成绩的事之后，多数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

叫你平时管我们，在班务日志上记我们上课玩手机。

这下被反噬了吧？

你怎么自己也因为带手机被惩处了？

“朝颜，我们去吃饭吧!”

“外面新开了一家自助火锅，特别的好次!”

叶思雨一路朝他小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看起来很是纯真，一脸无邪。

林朝颜看着她那张脸，顿觉有一股寒意在心里上涌。

这一瞬间，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冤枉了她。

“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这次考试没发挥好吗？”

“没关系的，调整好状态，下次努力就行!”

叶思雨笑吟吟地，在她面前做了几个搞怪的表情想要逗她笑，然后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你一个人去吧。”

林朝颜轻轻推开了她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走开。

被她的手挽住胳膊的那一刻，她觉得前所未有地恶心。

但是她的情绪突然冷静得有些异常，就这样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没有撕破脸皮。

“那，好。”

“有时间我们再去。”

叶思雨眨巴着眼睛，那双眼睛好像一如既往的天真。

林朝颜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看不懂周围的人。

那些对她笑着的人，心里都是这样的吗？

她望着热闹的人群，突然有些恐惧，想从这里远远逃开。

“班长，班主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班上的团支书走了过来，眼神有些同情。

“知道了。”

林朝颜微微颔首，有些魂不守舍地朝着楼下的办公室走去。

楼下教学楼的电子公屏里，记录着本次考试中违纪人员的名单。

林朝颜的名字赫然在列，和那些作弊的同学一起，因而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误会。

“高一那会她还拿了奖学金呢，谁知道她那次考试有没有作弊？”

“不会吧，她成绩挺好的啊，应该没必要作弊吧。”

“你不懂，她很想进实验班的，每次都差那么一点，我们班主任都说她可惜。”

……

班主任的教学楼在北边，边上有几个堆放化学试剂的教室，还有档案室。

这边一直很少有人来。

林朝颜从这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的源头走去，在那件废弃的物理教室里看到了正在亲密接触两个人。

其中一个理科班带过数学竞赛的物理老师。

在剑桥留过学，还在卡迪文许实验室有过几年的工作经历。

个子高大，身材挺拔，称得上一表人才。

在学校里一些女生的心中，她是学校最帅的男老师，有一种英伦绅士的优雅，也是大家公认的男神。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人。

此刻正在与一个年轻女老师私会。

“谢老师不是教务主任的老婆吗？”

“这两人怎么回事？”

林朝颜顿时愣住了。

“嘘，小点声音!”

窗帘后面的阴暗角落里，伴随着呵斥声，还有急促的掌声。

“唔～”

谢老师捂着嘴，眉头紧皱。

在学校里的女老师中，她是非常矜持有礼的一位，仪态非常的端庄。

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很是高冷。

但此刻两人呈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林朝颜赶忙从这边走开，脸颊羞红成了一片。

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学校里做这种事。

而且还是学生们公认的男神和女神。

但凡刚刚有人从那边经过，就会听到两人的对话简直不堪入耳。

足以将他们平时的形象彻底打碎，从云端踩进泥潭。

林朝颜的思绪有些乱。

原来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面具下面又是另一幅面具。

办公室里，班主任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林朝颜是她最喜欢的学生，考试成绩的名次，会影响到她评优评先。

学生在考试中违纪属于重大过失，这次期末的评优和绩效跟她无缘了。

“林朝颜，我一直很看好你。”

“你这次到底是怎能搞的啊？”

“进考场之前不带手机!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

“你作为班长还带头犯错!”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听着班主任的训斥，林朝颜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晚自习时间，各班的桌椅都恢复原位。

苏棠和顾南星进办公室搬书的时候，正好能看到林朝颜被班主任训话的这一幕。

看着那个骄傲的女孩子低着头，眼眶泛红的样子。

苏棠也有些心疼，出办公室的时候还频频回眸。

“她违纪是因为什么？”

顾南星有些好奇。

“叶思雨在她手机上设了个闹钟，还把状态栏隐藏了起来。”

苏棠压低了声音。

“然后在考试的时候，闹钟突然响了？”

顾南星立刻反应过来。

“是的。”

苏棠微微颔首，不禁有些感慨。

“人心真是复杂。”

“以前我总是感到很困惑，为什么总是要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现在想想，可能并没有别的理由，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

“这样的人，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呢。”

“无法理解，说明你是个正常人。”

“你要是能和这样的人共情，那问题就大了。”

顾南星淡淡地道。

……

夏箐这时正在和公司里的高层开会，商议着市场上两家公司的兼并问题。

几个大股东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有的认为这两家公司欠的债务不少，偷税漏税很严重，外面接的一些工程的款都没有汇到账上，所以不赞成收购。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两家公司的技术专利相当不错，在市场上占有的份额很大，品牌形象和积累的客户资源也很多。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夏箐拿起手机正打算关掉。

但看到是女儿打来的，便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她接通电话，朝着会议室外面走去。

此前她也在开会的时候拒接过大女儿林月见的电话。

结果那次是林月见因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后来她从班主任那里得知情况赶赴医院的时候，大女儿那会正在洗胃。

“你这个家长是怎么当的？”

“电话都不接？”

被班主任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夏箐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自那之后，林月见跟她的关系就有些僵硬了，在家里都很少和她说话。

吸取了这个教训之后，但凡接到女儿的电话，夏箐都会停下手头上的事。

“喂，朝颜，什么事？”

“妈，我们班主任……让你来学校一趟。”

林朝颜说到这里，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是不是又在学校犯了什么事？”

夏箐连续工作了近十个小时，这儿又累又困。

业务上的事也让她感到很是烦闷，所以语气有些冲。

“我……”

林朝颜有些难以启齿。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我公司里的业务根本支不开。”

“真是的。”

夏箐一边抱怨，一边跟助理交代会议后续的流程。

“小张，你帮我代为主持一下会议后续的进度。”

“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电话联系。”

“我这会儿有急事。”

说完，她就急忙赶去了停车场，让公司里的司机帮忙开车。

自己则靠在座位的后排，揉着眉心，缓解着疲劳。

抵达学校后，她迅速赶往办公室。

在班主任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考试违纪，是要按记过处理的。”

“本来她很有希望进实验班的，这下又要延后了。”

各科老师都对林朝颜展开了批评。

夏箐则赔着笑，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教育，争取不会再让她犯同样的错误。

从办公室里离开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指责起来。

“你说你，干嘛非要带手机进考场啊？”

“总是这么冒失，以后大型考试也遇到这种情况，那还得了？”

夏箐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我公司事那么多，那么重要的会议都放下了。”

“就为了来学校听你们班主任抱怨，听她讲那点破事。”

“我的时间不是时间？一点小事就让我往学校里跑!”

“我在这耽搁的每一分钟，都在往外流真金白银。”

她越说越是火大。

事业心强的人总是争分夺秒，何况决议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夏箐感到着急，嘴上抱怨两句，也是完全正常的。

但林朝颜此刻不会考虑到那么多。

她觉得特别的委屈，明明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

妈妈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竟然跟着老师一起指责她。

“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一直说我啊？”

林朝颜鼻子一酸，眼眶泛起泪光。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遇到事就知道哭!”

夏箐板着脸，厉声呵斥起来。

“苏棠在学校打架，你被班主任叫到这里，你不也没有怪他吗？”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你在那么多老师面前据理力争，你一直在维护他。”

“你明明语气可以那么好的，明明可以好好安慰一下我的。”

“你对他那么包容，怎么就不能对我也包容一下呢？”

“老师那样说我，你怎么不维护一下我？”

“我不是你女儿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怎么止不住。

夏箐闻言，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分了，脸色也缓和下来。

助理的电话又一次打来，她接着电话，一边嗯声回答，一边跟林女儿商量。

“公司的事真的特别多，我脱不开身。”

“等晚上回去了，我在慢慢和你聊。”

“你别哭了啊，先回去上课。”

她伸手擦了擦林朝颜脸上的眼泪，摸了下她的头发作为安抚，又急忙跟着司机上了车。

晚自习时间，林朝颜回班的时候，数学老师正在讲刚刚考完的试卷。

班上的同学见她走进教室，看着她泛红的泪眼，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林朝颜回到座位，看着桌上的试卷，像是丢了魂。

数学老师讲了什么内容，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听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她背上包走出教室。

看到了在教室外面等候着的苏棠。

少年的脸一半浮现在微光里，一半溺在昏沉的暮色中。

这是苏棠第一次放学后等她。

林朝颜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往前走。

“今天你们老师拖了好久的堂。”

苏棠走在她身旁，轻声说。

实验班的人已经走光了，顾南星自然是不在的。

“你不跟顾南星一起走吗？”

她的语气有些冷漠，显然是还在生气。

“我跟她说要等你一起，就让她先走了。”

苏棠感受到了她话里的怨气。

这股怨气的源头是妈妈对苏棠和对她的态度差异。

你这么宠苏棠，怎么不能宠下我？

她对妈妈的怨气，撒在了苏棠身上。

女孩子总是小心眼的，她有点吃醋了。

放学回去的路上，林朝颜始终一言不发。

小嘴撅得很高，一双好看的眼睛红肿得跟桃子一样。

“那边小店里有旺旺碎冰冰欸。”

“你想不想吃？”

盛夏的天气很是炎热，蝉鸣响个不停，苏棠指了指街边的冷饮店。

“幼稚，谁爱吃那种东西？”

林朝颜冷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

“我有点想吃。”

苏棠说着，便朝着小店走去。

林朝颜嘴上嫌弃，却还是站在原地等他。

“要哪一半？”

没一会儿，苏棠小跑回来，笑着将棒冰掰断。

“要带尖锥的那般，那样手摸着不冷。”

林朝颜用泛红的眼睛看着他。

“给!”

苏棠递了过去。

她却是蹙了蹙眉，继续说道:“剩下的那一半多一点，你怎么不给我？是不是想自己吃多的那一半？”

“没有啊，这不都一样吗？”

苏棠看了看手里的碎冰冰。

“拿来吧你!”

她皱了皱精巧的琼鼻，一把将剩下那一半也抢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树影婆娑，晚间的街灯照得她侧脸泛起柠檬黄。

苏棠两手空空，就这么看着她吃着碎冰冰。

林朝颜的回答是呈量子波动态的，当你做出干涉时，答案就会坍塌到另一个方向，就像薛定谔的猫。

“哎!心情好点了没有？”

他歪着头，微微笑着。

“没有!”

林朝颜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那种积蓄在胸口的怨气却是悄然平复下来。